那丑角一般师爷有意留在后边一点,唯恐事情弄僵,回过头来向长顺说:“滕老板,
你这人,真是个在石板一跌两节的人,吃生米饭长大,生硬硬的,太不懂事!队长爱面
子,兴兴头头亲自跑到你乡下来买橘子,你倒拿羊起来了:‘有钱难买不卖货’,怎么
不卖?我问你,是个什么主意?”
长顺说:“我的哥,我怎么好说不卖?他要一船橘子,一千八百担,算是一船,三
百两百挑,也是一船。装一船橘子送人,可送得了?”
师爷楞着那双鼠眼说:“嗨,你这个人。你管他送得了送不了?送不了让它烂去,
生蛆发霉,也不用你操心。他出钱你卖货,不是就了事?他送人也好,让它烂掉也好,
你管不着。你只为他装满一只‘水上漂’,还问什么?你惹他生了气,他是个武人,说
得出,做得到,真派人来砍了你的橘子树,你难道还到南京大理院去告他?”
这师爷以为如此一说,长顺自会央求他转弯,因此站着不动。却见长顺不做声,好
象在玩味他的美妙辞令,并无结果,自觉没趣,因此学戏文上丑角毛延寿神气,三尾子
似的甩甩后衣角,表示“这事从此不再相干”,跟着队长身后走了。
两人本来一股豪劲下萝卜溪,以为事情不费力即可成功。
现在僵了,大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十分生气。出了滕家大门,走到橘子园边,
想沿河走回去,看看河边景致,散散闷气。侧屋空坪子里。正遇着橘子园主人女儿夭夭,
在太阳下晒刺莓果,头上搭了一块扣花首帕,辫子头扎一朵红茶花。
其时正低着头一面随意唱唱,一面用竹耙子翻扒那晒簟上的带刺小果子。身边两只
狗见了生人就狂吠起来。夭夭抬起头时,见是两个军官,忙喝住狗,举起竹耙在狗头上
打了一下,把狗打走了。还以为两人是从橘园穿过,要到河边玩的,故不理会,依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