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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家,一直到午夜他们异姓手足才有交谈的机会。可是到了可以说话的时候,却反而没有话说;因为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万士弘像一下子老了十年。洪钧看在眼里,不禁想哭,“大哥!”他终于找到一句话说:“不要气馁!”
万士弘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硬挤出一丝笑容,“你不要替我难过!”他说,“局面还不致于不可救药!人欠欠人,清理下来,还可以相抵。”
“大哥!”张仲襄紧接着他的话说:“我跟文卿商量过了,他明天就走,替你去料理茶庄的股份。你是怎么个打算?趁早交代文卿。”
“茶庄的股份?”万士弘茫然不知所答;定一定神才想起来,“喔、喔,我倒忘记了。千把银子的事— ”
“大哥,”张仲襄打断他的话说,“别看千把银子,至少也是个退步。我跟文卿的意思是,事到如今,你无须再客气。人家有难,你救过人家;现在你遭遇拂逆,人家也该帮你的忙。其实也不是要人家帮忙,只不过该归你的归你而已。”
“嗯!”万士弘想一想问:“你倒说,该怎么办?”
“自然是收股份。当初人家是多少钱下本?”
“他跟我说过,是三千两银子的本钱。”
“现在就是四千两了,你有四分之一的股份在内。”张仲襄说,“大哥,我替你写一封切切实实的信。就说全权委托文卿,代表你立一张合伙经营的笔据,你看如何?”
“也好!”万士弘问道:“明天有船吗?”
“有一条沙船,明天趁午潮出口,我已经替文卿讲好了,搭那条船走。”
“沙船?”万士弘踌躇着说:“这两天风浪很大,我真有点不大放心。”
到这样的地步,万士弘依旧关怀着他人行旅的安危,着实令人感动;洪钧不知哪里来的胆量,挺一挺腰板,很不在乎地说:“大哥,你尽管放心!绝无危险。”
万士弘笑了,是自觉安慰的笑;五月十三关帝庙结盟,毕竟有些用处。“我有你们两位共患难的兄弟,我还怕什么?”他拍拍洪钧的肩说,“我也懂点麻衣相法,你的福命大,一定一路顺风。”
“时候不早了。我先把文卿要带去的信写起来!”说着,张仲襄走向书桌,与万士弘商议着重新写过一封信,又交代了几句办交涉必须注意的要点,将洪钧送走。他自己仍旧留了下来,要了解万士弘如何应付难关。
洪钧便直投望海阁会践约会。走到半途,空中飘下雨点,好在望海阁已经在望,紧一紧脚步,一口气赶到。只见大门虚掩,楼头灯火荧然,显然的,蔼如正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