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见得一定就失败。天道难测,或许有意外的机缘,化险为夷,亦未可知。”
“难!”张仲襄停杯不饮,“船破人亡,明摆在那里的事实。我真想不出有什么化险为夷的意外机缘!”
“我在想,”蔼如接口说道:“万大爷为人四海,再厚道不过,不但人缘好,总也交了好些好朋友。就算这一次栽了大跟头,将来亦总有再起来的时候。”
“对!”张仲襄欣然举杯,“你这话说得汉。”
洪钧亦党心头一宽。想到自己的事,觉得有跟张仲襄商量的必要,“二哥,”他问,“我是不是缓些日子,再回苏州?”
张仲襄点点头:“这很值得斟酌。照道理说,你回苏州,并不是有什么急事,似乎应该缓一缓,留在这里跟老大共患难。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他托你在上海办的那件事,倒像是很有关系,甚至是一条退路。”
“那件事”是什么,洪钧当然知道,仔细想一想,张仲裹的看法不错。如果万士弘真的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有那茶叶庄一千银子的股份在那里,至不济可以股东的身份,亲自参加经营,便是有了一个栖身之处。
这样一想,洪钧顿觉责任重大,有负荷不胜之感,因而提议:“二哥,我看得要你到上海走一趟。商场的一切,我是外行,怕办不好这个交涉。”
“这一层,你不必顾虑。对方既然饮水思源,不忘旧思,如今见士弘遭此拂逆,更要感恩图报。你到了上海,不过代士弘立一份化借款为股本的合约而已。不过事不宜迟。”
洪钧沉吟了一会,毅然决然地说:“好!我有船就走。”
“我知道明天就有一条沙船回上海。”
“那,我明天就走。”
“来得及吗?”张仲襄问。
“没有什么来不及。”洪钧答说,“本来还想办些土产送人,如今也只好算了。”
“这也还来得及。”张仲襄放下酒杯,转脸说道:“蔼如,请你替我装半碗饭来。我得找人到沙船上去接个头。”
“我们一起走。”洪钧接着他的话说:“我先到老大那里看一看。”
“也汉。我们就在老大那里见面好了。”
于是张仲襄和洪钧匆匆饭罢,相偕离了望海阁。蔼如原以为洪钧总有一句话交代,而竟无有;到送他们下楼时,她到底忍不住了,拉住他的衣服,悄悄问了一句:“今晚上你还来不来?”
“要来!”洪钧应声而答。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妥;万士弘遭此挫折,困难重重,在他那里也许彻夜筹谋,岂不是让她白等一宵?
正想改口,却让蔼如说在前面了:“我等你!”是清清楚楚、毫不含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