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有打杂的来接过他手里的灯笼,送到楼梯口;阿翠迎了上来,高兴地说:“总算来了!”
“怎么?”洪钧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当我说了话不算?”
“总当三爷在万大爷家有事,分不开身。”阿翠又说:“迟来一步,就要淋雨了。”
就这样已经显得有些狼狈;一上楼,主婢二人先拿干毛巾替洪钧抹干头面衣服上的水渍。接着,小王妈端来一个托盘,四碟小菜一盂粥,请洪钧宵夜。
这使得洪钧记起一件事,随即歉然说道:“你儿子的事,只好等我回来再说了。”
“是!不急。”小王妈答说,“将来要请三爷栽培。”
“三爷,”蔼如接口问道:“你看阿培怎么样?”
“很聪明、很好的一个孩子。”
“这样说,是中意了!既然如此,”蔼如转脸向小王妈说,“你明天就把阿培喊回家来!燕子窠那种地方,越早离开越好。”
“好的。”小王妈欣然同意,向阿翠招一招手,一起下楼,好让洪钧与蔼如话别。
就这时隐隐雷声,从海上而来;正当洪钧与蔼如侧耳凝神,细辨雨势时,只听从空而降的霹雳,如天崩地诉般,将望海阁的门窗都震得格格作响。蔼如粉面失色,但极力保持着镇静;洪钧急忙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作为抚慰。
暴雷一个接一个,闪电一道接一道,而最可怕的却是雨势,那种紧密的喧哗之声,直如翻江倒海。加以风声、潮声,杂然并作。洪钧与蔼如的耳中,都是嗡嗡作响,相顾惊骇,紧紧抱在一起。
不知隔了多久,发觉雨势渐小,但风却更大了。奔腾澎湃的大潮,一波接一波,似乎直到楼前。风掀窗帷,暗沉沉一片。而在蔼如的感觉中,却似有无数光怪陆离、狰狞凶恶的怪物,在半空中张牙舞爪,作势下噬。惊悸之余,喘息着说:“三爷,你明天不要走!”
他了解她的心情;而且他自己也确有些胆怯。可是,他无法想象明天如果不走,张仲襄和万士弘对他会有怎么样的观感?
“这样的天气太坏了,到烟台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只怕明天什么船都要停航了。”
这一说,提醒了洪钧,顿觉心头一宽,“如果停航,”他说,“我自然不走。”
“就是船能出海,你也不要走。犯不着冒险。”
“不!”洪钧的想法很单纯,以船的动静为动静,“只要有船,我非走不可!”
“为什么呢?真有那么急?”
“其实倒也不争在几天的功夫。不过讲义气就管不得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