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定之后,梅契尼柯夫总结道:“同样吞服了霍乱弧菌,为什么会引起极不相 同的结果?这要看各人的吞噬细胞是否起作用”。在当时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梅 契尼柯夫用注射器从吞服了霍乱弧菌的健康人体内抽出血液,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 察,无论如何总是找不到霍乱弧菌(当然这是找不到的)。于是,他得出结论,这 是由于身细力壮者的吞噬细胞吞噬了霍乱弧菌的缘故,吞噬细胞保护着人体不受微 生物侵袭。
遗憾的是,由于当时科学发展水平的限制,人们无法看到人体内的吞噬细胞吞 噬微生物的具体过程,因为人体内的吞噬过程不像水蚤吞噬酵母菌芽胞那样直观可 见。这也可能是德国微生物学家拒不承认吞噬理论的原因之一。在伦敦召开的世界 医师大会上,双方论战的激烈程度达到了顶点,甚至发展到有失尊严地互相攻讦。 德国人指责梅契尼柯夫说:“你是说谎者!”梅契尼柯夫寸步不让地回击道:“恰 恰相反,说谎的是你们!”
双方的论战前后持续了二十多年。争论激烈之时,便是矛盾接近解决之日。19 世纪末,鏖战缓和下来了,论战双方的功过是非也慢慢做出了公正的结论,细胞免 疫现象得到更多实验资料的证实。当我们回顾这场争论的历史过程时,可以看出: 有时由于人们认识角度的差异,导致观点上的片面性,从而使某个即使正确的理论 难以通过。因为在探索真理的征途上,人人都偏爱自己的发现,信赖自己的实验资 料,由此产生的自信往往使人陷入片面性。某个领域的权威学者由于其成就已经得 到公认而成为该领域的最高仲裁者。他们对某个新发现的排斥态度可以变成一个动 员令,驱使其追随者向新理论发动一场理论“围剿”,其攻势之猛烈有时可能使新 理论的发现者产生动摇,甚至使研究被迫中断。这对科学发展所带来的损失往往是 难以估量的。 这就是我们必须经常重温科学蒙难历史的理由所在。 恩格斯指出: “我们还差不多处于人类历史的开端,而将来会纠正我们的错误的后代,大概比我 们有可能经常以极为轻视的态度纠正其认识错误的前代要多得多”。“前车覆,后 者诫”,是有助于科学进步的。
同时,科学家在坚持、捍卫自己的科学发现过程中,应该认真听取反对意见, 冷静分析这些反对意见中的合理成分,用来审核自己的观察、实验中的纰漏,将反 对意见变成推动自己理论更加完备起来的动力。每个研究人员都应该客观地对待别 人的新发现,既衷心祝贺新理论的诞生,又耐心地指出其不足之处,就像期望别人 公正地对待自己那样。这样一来,就可以使争论的双方减少不必要的纠葛与烦恼, 化阻力为动力,推动科学的迅速发展。这些科学发展史中的经验教训,如今已经变 成科学研究的道德准则,成为科学工作者的高尚美德了。
1900年,梅契尼柯夫发表了《二十年来对传染病的免疫性研究》一文,系统地 论述了人体的白细胞和肝、脾内及细胞吞噬微生物的特性,正式提出最初的噬菌细 胞免疫学说(Phagory-tentheorie),1908年,诺贝尔奖金委员会决定授予梅契尼 柯夫诺贝尔医学与生理学奖。
从此以后,梅契尼柯夫的处境大为改变,当他出席某些学术会议走进会场的时 候,受到了人们由衷的景仰和欢呼,连过去一度拚命反对他的德国人也向他热烈鼓 掌,表示敬意。人们的称赞和尊敬是对艰辛劳动的最好报偿。梅契尼柯夫软慰地看 到,从此探索微生物致病机理和人体免疫现象已成为一门正式专业,大批年轻有为、 受过专门训练的医生参加到这个行列中来。他们毫不怀疑吞噬细胞吞噬病菌的现象, 并且他们不满足于臆测性质的答案,而是用科学实验一步一步地揭开了人体免疫之 谜,免疫病理学终于日臻完善,成为人们战胜传染病的有力武器。在人们为免疫学 的进步而热烈欢呼的时候,始终没有忘怀为这项研究奠定基础的开拓者——梅契尼 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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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无人问津三十年
——加罗德和他的遗传性疾病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