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迎……你看,我居然记住了你的名字,这是很少见的事。也许是因为你的功课很
好……不……我曾经有过许多比你功课更好的学生,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你很像我的女
儿……”焦如海双手擎着自己花白的头,喃喃自语着。
“阿随……”梅迎实在忍不住要谈那只小狗。小狗的心脏每一分钟都可能停跳,像一只
拧断了发条的手表,永不摆动!
“好吧!我们来谈阿随。”
焦如海有些失望。在这个风雨如磐的黑夜,他非常迫切地渴望同别人谈谈他的家,他的
亲人,他的一生。面对着这苦难深重的雨夜,他觉得仿佛是自己浓缩的一生。他把自己的整
个生命同事业铸造在一起,仿佛一对联体的挛生儿。但此刻,他强烈地想同那事业分离,哪
怕扯得鲜血淋淋,也在所不惜。他想同这个长着葵盘一样脸庞的女孩子,谈医学以外的任何
事情。
他的女儿按说要比梅迎年纪大许多。但女儿与他断绝关系的时候,正是梅迎这个年龄。
于是女儿在他心目中,便永远不会长大。
但是,已经晚了。他依照自己的模型铸造了传人,他们并不了解他!
“那狗需要迅速救治。”焦如海的脸重新板结得如同土壤。
梅迎觉得这个先生才正常。片刻前的老焦似乎是个幻影。
“你把我那个小箱子拿来。”老焦吩咐。
箱子里的药,比以前少得多了。梅迎想,在这间不见天日的楔形小屋里,老焦不知熬过
了多少病痛。她用眼去找那支装磺古怪的西地兰。唔,它还在。像一枚光滑的贝壳,静静地
躲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