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焦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本来首长的病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安顿好了,但美丽的女医生
不让老焦走,她胆子小,怕出意外。首长就命令老焦留下。老焦在椅子上守护了一夜。早
上,当他打扫完楼道卫生(旮旯里的痰迹让他费了点工夫),出现在讲台上的时候,仿佛一
具埃及金字塔内发掘出的木乃伊。
隔了一段时日,郁臣又来报告:焦如海找不到了。他不知道工兵上次受到的挫折,兴致
勃勃以为是表示忠诚的好机会。工兵这一次只淡淡地说:“你不要管了。我知道了。”
仍旧同上次一样,哪里都没有焦如海,好像他已提前火化成烟。
工兵耐心地在堆满黄连的小屋里等。是的,他没有军区首长大,可他比焦如海大。军区
可以不通知我,但你焦如海必须向我请假!你得明白,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暮色,像昏鸦的翅膀,裹胁走了屋内所有物件的轮廓。凛冽的苦气,浸泡着人的每一次
呼吸。屋内很洁净,但这洁净,更笼罩着一种冷模的凄凉。
“这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工兵咒骂着,抬起屁股要走。他原本预备等老焦刚一进
屋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叫他以后再敢目无领导。但这小屋给他无形的压力,他一分钟也不愿
停留了。
正在这时,门开了。一个鬼魅般细长的阴影,飘燃而至,手中还挽着一个偌大的包袱。
“队长,你好。”焦如海苍老的声音竟含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工兵的心吓得砰砰直跳。他原是专为等焦如海,来人应时而归,还把他骇成这样,奇怪
焦如海在自己黑洞洞的房间里,劈头看到一个人影,竟如此安详。
“我是既不怕死人也不怕活人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焦如海仿佛看出了工兵的疑
惑,淡淡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