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输油。”齐大夫简短地说。那是蛋白乳,给不能进食的病人提供高热量。
齐大夫忍不住说:“您可以说得明确一点么?谁对谁残忍?”
詹姆斯博士说:“我说得难道还不明确吗?是中国的临终关怀人员对临终的病人残
忍。”
“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齐大夫咄咄逼人地问。
“中国人太看重生命的数量,忽视生命的质量。在生命的末期,生命已毫无意义,
关键是生存的品位。对于已经无法经口进食的人,你们把导管从她的鼻腔捅进去,强行
把复杂的营养成份灌入毫无生气的胃,让她的消化道不得安宁。这难道不是残忍吗?还
有你们叫做油的这种粘稠物,进入血管给她疲惫的心脏加重负担。她的肌体是一个衰弱
的脚夫。你们却强加她更多的货物,难道不是残忍吗?我研究过你们的禅学,一个老人,
不吃任何动物蛋白,拒绝人际交流,在深山老林里面对一块石壁,直至象音乐中的渐弱
符号,融化在大自然中,成为你们理想中的最高境界。这种活着同死了一样的生存状态,
不可思议。生命在于动作,没有了动作,犹如剥了皮的青蛙,连标本都不如。当死亡一
定要降临的时候,就象一个婴儿的诞生,我们要做的是让它到来的更为舒适和顺利。”
我想到了一个词----“方沟”。东西方文化的沟。真是一条深邃的大峡谷,我们可
以相互听到歌声,但想走到一起,多么艰难!
齐大夫用比英国人更为地道的姿势抱着双肩说:“我从理论上同意您的观点,詹姆
斯博士。但是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这样一句话,对具体情况要做具体分析…………”
正说着,小白捧着一个多层奶油蛋糕。图案繁复,床上架屋,堂皇得象古罗马的竞
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