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明白了。
我至今感谢我一生唯一的一次偷盗。它使我一夜之间长大成人。我从家里偷了一毛钱。
正拿的时候,被妈妈看见了,她含着泪闭上了眼睛。我用这钱买了弹球,还给小朋友。当时
父亲还在部队,铮的钱并不算少,但给妈妈的钱极少,而且每一分钱的开销他都要知道。他
举着拳头盘问妈妈,妈妈一口咬定是她丢了。我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恶,求他饶了妈妈。
他毫不理睬,照旧极其残暴地打了妈妈一顿,然后朝我挥起已经红得像火炭似的巴掌:
“还有你!小兔崽子,要是没有你,我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落到这种地步!”
“不许你……打文文……”妈妈的头,已经涨大到我陌生的地步,眼睛也被封住看不见
了,但她仍然张开双臂,护着我。继父虽然常常对妈妈逞凶,却很少碰我。也许在他最后保
存的良知里,知道我是无辜的。这一次的反常,我后来才知道,他因为作风问题,被从部队
清除出去,还受了十分严厉的处分。
妈妈这种极轻微的反抗,激得继父左右开弓,像抽一个悬挂在半空中的乒乓球一样,毒
打妈妈。妈妈木然地站着,没有眼泪,也没有痛苦,像一座没有生命的蜡像。
“我告诉亲妈去……”这是妈妈实在捱不住时,所说出的唯一一句话。
“告去!告去!”继父歇斯底里地怪笑着,“你算什么东西?她把你这个没人要的货塞
到我这里,早把你忘光了!她设下计谋坑我,找她报仇我没这个胆量,我可以打你……”一
阵挟风的掌声又呼呼而下。
“你胡说!这是我姥姥刚给我妈寄来的照片。”我像拿着一道救我母子脱苦海的护身符。
“文文,给我!”妈妈急得直叫。
然而已经晚了。继父倒真被震慑了一下,他把相片夺过去,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