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自己多么有钱,倘母亲同来,她仍旧会匍伏在这妇人的脚下。
甘平的妈妈决定帮助女儿女婿。她可以想见这样一只拥有令人惊愕财富的狼,给正统家
教而出的孩子精神上物质上多么深重的压抑。甘振远不许她给子女金钱,怕他们变“修”变
懒,她时而偷着接济他们一下,女儿多半拒绝。就是收下,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管不了多大
事。她知道甘振远的心事,他愿在身后拿出一笔相当数目的党费,最后要一次强。钱是老头
子自己挣来的,她不想拗他的意。但她的儿女完全不必被金钱所压倒。她的双手几乎从未进
行过赤裸棵的金钱交易,她的一生,不是依然富足而轻松吗?二花母子得以从那样的劣境中
解脱出来,她从未花费过哪怕是一分钱的硬币,甚至连念头都不曾转过。无论张文将来有多
少财产,他都无力改变这段历史。世界上有比金钱更为强大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以长辈人的和蔼与慈祥问道:“你妈妈好吗?”
预料中的忆旧开始了。张文在心中冷笑着。他收起脸上谦恭的神情,变得阴骛而冷酷。
从现在开始,他要为母亲二十多年无望的冤屈,为他自己悲惨的童年,甚至为与他有仇的继
父——复仇!
你们听过人肉抽打人肉的声音吗?干瘪得像纸一样的颜面,坚硬得像挫一样的掌指,接
触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像两条松紧不同的布带,抽打着,拧绞着,发出一阵阵忽而暗哑忽
而尖锐的唿哨。
这是我的继父在打我的母亲。这声音,是我童年永不更换的催眠曲。墙上挂着继父的奖
状。我真不明白,一个在外面备受称赞的男人,怎么能如此虐待我可怜的妈妈。
而在每一次惨重的殴打之后,妈妈都变得格外平和,甚至有一种解脱了的安宁,好像皮
肉上惨烈的疼痛倒是她所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