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于上述的变辞很多,这里再以"司马子反为其君使,废君命,与敌情,从其所请与宋平"③的故事作一说明。此事发生在鲁宣公十五年,楚师围宋,只有七日之粮,如不胜则将归去。于是遣司马子反乘着上城的用具窥视宋城中的情况,恰值宋华元出城,二人相见,子反间其国如何,华元告以疲惫不堪,易子而食,并说见他是君子才以实相告。子反亦告之"吾军亦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④。说罢各自归去。子反告知楚王宋城的实情,楚庄王非常高兴,决定取宋然后回师。但子反又告知楚王,他已把楚军只有七日粮的情况也告诉了对方,并"请归尔"。楚庄王无奈,只好归楚。对这件事,董仲舒以为按照常辞,这叫"内专政"、"外擅名"。而专政则轻君,擅名则不臣,这是《春秋》所讥贬的行为。可是《春秋》对子反的行为却"大之"。董仲舒从以下三个方面说明了这个变辞的正确。
首先,《春秋》对于"有惨怛之恩,不忍饿一国之民,使之相食,推恩者远之而大,为仁者自然而美"①。司马子反此举,正是出己之心,矜宋之民,"故大之"②。其次,对此还有一种常辞,叫做"卿不忧诸侯,政不在大夫"。现在,子反身为楚臣而恤宋民,是忧诸侯;又不告知楚王即自作主张与宋平,则是政在大夫,且夺君之尊,照此亦不应"大之",而《春秋》大之,似与理不合。
董仲舒认为:"《春秋》之道,固有常有变,变用于变,常用于常,各止其科,非相妨也。今诸子所称,皆天下之常,雷同之义也。"③这就是说,上述的说法都是常辞,而未见此乃情况有变,不得已而为之,"夫目惊而体失其容,心惊而事有所忘,人之情也。"④因此,遇有此种情况,就不能囿于常辞了,所以他接着说"通于惊之情者,取其一美,不尽其失。"⑤对司马子反之行亦应如是观。子反往视宋,闻人相食,大惊而哀之,意想不到竟至如此,"是以心骇且动而违常礼"。取此一美而大之,当然就是合理的。再从仁与礼、质与丈的关系来说,董仲舒认为,"礼者,庶于仁;文,质而成体者也"⑥。这就是说,在董仲舒看来,仁是重于礼或高于礼的;文,则是在有质而后使之成体者。通常所说"当仁不让",就是这个道理。也正是基于此,② 《春秋繁露·竹林》。
③ 《春秋繁露·竹林》。
④ 《春秋繁露·竹林》。
① 《春秋繁露·竹林》。
② 《春秋繁露·竹林》。
③ 《春秋繁露·竹林》。
④ 《春秋繁露·竹林》。
⑤ 《春秋繁露·竹林》。
⑥ 《春秋繁露·竹林》。对这段话的原文断句为:"礼者,庶于仁、文,质而成体者也。"这样就不是礼与仁,文与质相对了,恐无解。故我重新点过,似这样才解得通。
董仲舒认为:"今使人相食,大失其仁,安著其礼;方救其质,奚恤其文"①。在总结以上三层意思的基础上,董仲舒指出:"故说《春秋》者,无以平定之常义,疑变故之大义,则几可偷矣。"②由此即表明,常辞用于常义,变辞用于变义,两者并不互相否定,因此不可以平常之义来怀疑变辞所包含的大义。
董仲舒在《玉杯》篇中还列举了一个"赵盾弑君,四年之后,别牍复见,作《春秋》之常辞"的故事。他认为,《春秋》修本末之义,达变故之应,通生死之志,己达人道之极者。因此,当君被弑后,对腻君之贼进行了讨伐,那么《春秋》就会对讨贼之行予以肯定,肯定的方式就是"善而书其诛";否则,则君不书葬,贼不复见。这就是《春秋》之常辞。可是在赵盾拭君四年之后的鲁宣公六年,《春秋》"经"中又复见赵盾,这又是何故呢?董仲舒认为,这就是《春秋》的非常辞了。为什么要用变辞呢?据《春秋公羊传》说,主要原因就在于"视弑君者赵穿",非赵盾。既如此,那又为什么把"弑君"的罪名加于赵盾呢?公羊传说:"不讨贼也。"此说源于晋史:"尔为仁为义,人弑尔君,而复国不讨贼,此非弑君如何?"③董仲舒亦补充说:"臣宜为君讨贼,犹子之宜为父尝药也,子不尝药,故加之弑父。臣不讨贼,故加之弑君。其义一也。"④可是既说赵盾弑君,那又为何"别牍复见"呢?董仲舒认为,书其弑君,只是问题的一面,另一面,"夫名为弑父而实免罪者己有之矣;亦有名为弑君,而罪不诛者"①。其原因就在于"《春秋》之论事,莫重于志"②。而"按盾辞号呼天,苟内不诚,安能如是,故训其终始无拭之志"③。这就是说,虽说以其"不讨贼"而书其"弑君"之罪,但因其"终始无弑之志",故认为其罪可免,"别牍复见",就是为了示其"罪而不诛"之意。这里自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人弑其君,重卿在而不能讨者,非一国也。灵公弑,赵盾不在。不在之与在,恶有薄厚。"《春秋》"责在而不讨贼者,弗系臣子尔也;责不在而不讨贼者,乃加弑焉","何其责厚恶之薄、薄恶之厚也?"董仲舒认为,《春秋》之道,乃视人所迷惑者,为而立法,以使人"大明之"。对于赵盾,人皆知其善,而莫知其罪,故因其所贤,而"加之大恶",给以重责,这样便可使人深思而省悟以"反道"。这是所谓的"重累责之,以矫枉世而直之。矫者不过其正,弗能直。"④《春秋》的变辞有多种多样,其中,有为君讳者,有为贤者讳者,还有为亲者讳者,对这些讳辞董仲舒又称其为"诡辞"。与诡辞相对的,就是"正辞"。所谓"正辞",即堂堂正正之辞,因而与常辞相通;"诡辞"则显然是一种委曲、婉转之辞,如董仲舒所说:"说《春秋》者入则诡辞,随其委曲,而后得之。"⑤故此,董仲舒有时又把诡辞称为"婉辞"。显然,这种"诡① 《春秋繁露·竹林》。
② 《春秋繁露·竹林》。
③ 《春秋公羊传》宣公六年。
④ 《春秋繁露·玉杯》。
① 《春秋繁露·玉杯》。
② 《春秋繁露·玉杯》。
③ 《春秋繁露·玉杯》。
④ 《春秋繁露·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