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在这个现代世界之中,兰波可能相信其中有他的一席之地,但是他并没有找到。他只有远走他方,去做“伟大的出行”(grands voyages),到原始民族中去生活,当回来时,他可能相当强劲有力可以去统治,他将得救。(似与殖民主义泛滥的时代潮流、社会现实有关)
Ⅳ
宣布要出走。但是并没有动身。他不可能自我解放。他不知生活有什么意义。他只觉自己被引向罪恶,但又觉自己在提升,达到完美与仁慈的高度。但他又觉无能为力,痛苦不堪。
Ⅴ
这一节是最辉煌的。兰波回想他童年时充满着亡命之徒的梦(不受法律保护的人hors-la-loi),回想起二月那一次巴黎之行,严寒,不可言状的赤贫。然后又提起巴黎“流血一周”(la semaine sanglante)大火燃烧之事。他本人也曾在巴黎大镇压期间面对行刑分队。
在这样的地方出现含的种族(la race de Cham)的想法,面对白人他是一个黑人,白人下船登陆是为了征服黑人,这样的想法出现,肯定与《黑人之书》有关,但对《坏血统》与在前的计划的关系无法确定。
在一部确定的作品中出现这样一些与此相异的成分说明《坏血统》各组成部分本来不一定是协同统一的。在开头,被诅咒的人是一个蓝眼睛的高卢人,现在他又成了黑人。
Ⅵ
仍停滞在文明出现前的世界已经被征服。白人登陆。兰波已准备加入新秩序。他对他的过去并不觉自己有罪。他以一种丧失一切希望的平静态度面对未来。
显然,这种接受甚至参与在《一季》中所写的生活历程仅仅是短暂一时。兰波并没有停留在此。但是如果把第Ⅵ节仅仅看作是一种皈依的戏仿(parodie),就未免过于简单化了。
Ⅶ
兰波并没有后退,并没有放弃他在第Ⅵ节中所说的。他的病,即厌倦,已经痊愈,并且他的重负也摆脱了。他正视自己面对的新的形势(situation)。他不同意低下头来。他不参加基督教,耶稣基督在基督教中扮演的是一个岳父的可笑角色。他不同意成为理性的囚徒。他希望得救,但又要求自由,他因此处于社会秩序之外,对其价值也无所知。没有家庭,没有工作,没有行动。所有这一切无非是闹剧(farce),让别人去玩这种把戏吧!
Ⅷ
这一节在残稿中与第Ⅳ节原写在一起,因此令人想到第Ⅴ、Ⅵ及Ⅶ节是后来加上去的。这样的标记法(notations),初看好像并不顺理成章,如果设想说话的人是处在一个队伍的行列之中走向敌人,就比较易于理解,人们由此可以设想巴黎公社的战斗。兰波在这些勇敢战斗的人中是弱者。他只要求敌人向他开枪,或者趴在地上听任马蹄践踏。
战败。无耻之徒的和平建立,法国的和平。必须适应。
地狱之夜
不论《坏血统》多么难于理解,不论兰波的作品多么晦涩难解——兰波在作品中以一系列的颠簸,反叛,平息来形成形象,对之至少可以得出这样可肯定的结论:即他在一八七三年四月回到阿登省写这些篇章之时,已不是几年前的狂热的无神论者(athée forcené)了。他的无神论可能仍保持坚定,但也不能排除有着某种宗教态度,而且兰波很清楚在他的自身仍有从他祖先继承下来某种有深深根源的神秘主义(mysticisme)。如果人们没有忘记,在他和魏尔伦在伦敦——在他们回到欧洲大陆前——的几个星期,被某种新的关心倾注事项所吸引,他的这种独特方式的变化就是很清楚的了。当时魏尔伦确实发生“最早一次皈依归宗”(première conversion),而兰波对他在他的朋友身上看到的这种转变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
所以我们由此可以更好地理解在《坏血统》中一种宗教上的焦虑不安的表现以及其后《地狱之夜》的含义。
《地狱之夜》,兰波原题名为《假皈依》,这个题目十分清楚地说明了这首诗与他生活怎样一种曲折过程有着相应关系。在罗什,四月经过一段平静时间,他又动身去伦敦与魏尔伦相会。这是一次可怕的再次堕落(rechute)。初稿上说:“我重复着疯狂的存在,遗传性的发怒,野兽的生活,愚钝,不幸。”史家设想这《假皈依》是形成在布鲁塞尔,在左轮手枪打过之后,对于这一次堕落很难解释。采纳这样的看法,即兰波现在提出他在伦敦过的那地狱似的几星期,诗作文本清清楚楚。这就是:兰波从一八七一年培植的那种恶习(vice),尤其是遇到魏尔伦以后,是彻底把他败坏毁掉了。他吞下一大口毒药,即在于此。有些批评家提出问题,问《地狱之夜》的第一句诗是什么含义。若是将这一句置之于《一季》全诗总的运转之中,这句诗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这一大口毒药,这就是有关残忍、有关叛逆反抗的精神,是任何恶习的培育养成,即以之形成体系,并被这种养成推向极为可怕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