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他对我掀了掀牙齿,像一只猛兽。“你滚开吧!”在我还没从惊吓中 恢复过来以前,门已经“砰”然一声阖上了。我惊觉的扑上前去,用力的打了两下门,无论 如何,我不能这样被关在门外,夜色已深,我又无处可去。我打着门,嚷着说:“喂喂,等 一等,我有话说!”
门又猛的打开了,那颗毛发蓬蓬的头颅差点撞到我的鼻子上,一声使人魂飞胆裂的巨吼 震耳欲聋的对我当头罩下。
“滚!听到没有?谁是喂喂?喂喂是谁?”接着,那“怪人”一掀牙齿,又是一声大叫 “滚!”
门再度“砰”然阖上,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心脏像擂鼓似的狂跳着,那“怪人”的 几声狂吼使我心惊胆战。望着那两扇阖得严密之至的门,我完全失去了主意。到台北来之 前,我曾经有几百种对罗宅的想像,但没有一种想像是这样的。我曾害怕他们不接待我,但 也没有想到会是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我!那个须发怒张的怪人,几声大吼,我竟连见到主人的 机会都没有!而现在,我被关在这门外,在深夜十二点钟,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我,怎么办?
好半天,我就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该何去何从。夜风拂乱了我的头发,天上疏疏落落 的挂着几颗星星。北部和南部的气候相差了几乎一个季节,我裸露在短袖衬衫外的双臂已感 到凉意。我总不能在这门口开箱子取衣服,于是只能忍受着夜风的侵袭。长长的巷子里寂无 一人,更找不到一辆车子,我难道就从黑夜站到天明?仰视着夜空,孤独和无助使我想哭。 怎么办?栽栽栽栽栽么办?我那在泉下的妈妈,可曾知道我所受的“接待”?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间,有一辆脚踏车从巷子的那一头转了进来。我无意识的瞪着 那辆车子。嘎然一声,车子停在我的身边,一个男人从车子上跳了下来,诧异的望着我。我 也望着他,只因为我不知他是谁,也不知该不该向他解释我站在这门外的原因。我们彼此瞪 视了几秒钟,那男人先开了口:“你在这儿干什么?”我睁大了眼睛,无法回答。干什么? 我怎么述说呢?那男人把脚踏车架好了,望望我,又望望地下放着的箱子,点了点头,抱着 手臂说:“我猜,和妈妈吵了架,出走了,是不是?这样吧,告诉我你的住址,我送你回 家。”
我凝视他,一个爱管闲事的男人,他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子了。在我的凝视下,我才发 现他年纪很轻,大约不会超过二十六、七岁,穿着件白衬衫,袖口随随便便的挽着,没有打 领带,松着领口,还有一头乱蓬蓬的浓发。
“怎么样?”他继续问:“你准备在这儿过夜吗?要不然,你就进去坐坐吧!”他指指 那两扇红门。
我的精神突然振作了,站直了身子,我问:
“你住在这儿?这是你的家?”
“我住在这儿,”他点点头:“虽不能说是我的家,也等于是我的家,我想,我可以想 办法让你住一夜。但是,明天,你一定要好好的回家去。怎样?”
“我——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低档的说,接着就摔了摔头,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 必须解决我的问题:“我是来找一位罗教授的,罗毅教授。”
“找罗教授?”他诧异的说:“那么,你为什么不按门铃?”
“我按了,”我说:“可是我给一个怪人赶出来了。”
“一个怪人?”“嗯,”我点头:“一个满脸胡子,找不到眉毛嘴暗的人。”
他用有兴味的眼光盯着我,问:
“你找罗教授有事吗?”
“有,很重要的事。”我说。
“那么,你跟我进来吧!”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开了门,一手推着车子,一手提起我的箱子,领头向门里走 去。走进了门,我发现置身在一个花木葱茏的大院落中了。他把车子推进了大门边的一间小 屋内,关好了小屋的门和大门,然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