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荐用聚合草做地被植物:“如果将一两棵聚合草种在灌木丛中,它会很快扩散并杀死杂草,这一点在野趣园的经营中已经得到了证明。”但他没料到的是,这种植物很快翻墙而出,自己也“落草为寇”。东方聚合草(这是鲁宾森特别喜爱的一种植物,也是我的最爱之一)现如今是诺福克郡南部我家附近分布最广的道旁杂草。山羊豆是“美丽的边护植物中……一种高挑优雅的多年生植物,很适合在条件恶劣的地方种植”,后来它也成了伦敦附近荒地上最常见的杂草之一。在鲁宾森推广之前,英国几乎没人种植虎杖。他说这种植物“若种在花园里,要担心它会泛滥并排挤其他植物,但要是种在户外的游乐场、种植园或土壤充足的水边,它们就会长得十分不错”。一枝黄花和紫菀(两种植物都来自北美洲)是被他复原得最成功的物种。这两科植物都是临近17世纪末才被引入英国,但它们“会破坏老式的混合边护植物,因此被废弃”。但鲁宾森曾在秋天的新英格兰森林中看到这两种植物生长在一起,他觉得那时的它们就像“画一样美”。因此他建议将它们改种在“不太有人照料的灌木丛、小树林和林间的走道边,在这里它们可以像本土杂草一样自由地生长,并在秋天长成迷人的风景”。一个半世纪过去了,这两种植物都已经被普及。它们无法再享受独占林间走道的待遇,如今的它们聚集在整个英国乡村铁路和公路的路堤上,每到秋天就为这原本荒凉的道路添上满目的姹紫金黄。
威廉·鲁宾森的“野趣园艺”只是影响外来植物传播的举动之一。但先引进外来杂草作为园艺植物,后又推崇自然风格的种植方式以保障杂草的传播,这些都强有力地说明了杂草与栽培植物之间的界限是多么模糊。植物可以在这界限上来回穿梭,身体可以,身份一样可以。
9 格雷尔达——花园边的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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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与文化之间的界限无处不在,其中一条就离我现在写字的地方只有约50码。我们在诺福克郡的花园的前边线与路边的草地是连在一起的。从法律上来说这里是属于我们的,但这所有权也存在些争议,因为马路边缘同时也是公共空间,行人们不但可以看见,附近有车时还可以上来临时躲避一下。我们打理花园的方式也基本上跟对待道旁草地一样。我们喜欢春天的峨参和欧报春,喜欢比它们迟一些冒出来的大簇的蓍草和车前草,而盛夏那杂乱的种穗和一束束疯长的草一点也不让我们心烦。我猜我们一年最多就只修剪两次草坪,而这个频率正是乡村道旁草地的标准修剪频率。
但有一位邻居对此很不满意。夏末的一天,我们收到了行政区委员会的一封信,它告诉我们有人投诉我们的草地不够整洁、杂草丛生,并要求我们更好地打理它,使它能与邻居门前的草地达到同一水准。这封信十分严肃地暗示我们,公民自豪感和公共设施质量都已受到了威胁。我写了一封颇为傲慢的回信,当然也将我的情况进行了一些夸大。我辩称那些台球桌似的草地可能很“合乎礼仪”(de rigueur),但放在乡村的路边并不相宜,而且被我们的匿名邻居认为是杂草的植物与那些开在无人问津的路边的野花是同样的植物,它们是生物多样性的一部分,就连政府也敦促我们要保护生物多样性。我的回信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我赢了,我想。可我们几个星期以后度假归来时,发现我们的草地被修剪了。那些看不过眼的人为我们代劳了。我想,在这种情况下,打官司追讨损失应该胜算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