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钟!”
“姐姐!”她大叫,从床上直跳起来,整个人都惊醒了。她对窗前看去,一窗斜月一窗 风,那儿有碧槐?那儿有白衣女郎?风正飘飘,纱正飘飘,一屋子的沉寂,一屋子的月色。 她才恍然自觉,一切都只是个梦!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为什么?只因为“日有所思,而夜有所梦”吗?她用手拂了拂 头发,满头都是冷汗,四肢软软的,只觉得心跳急促,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慢的摸索 下床,慢的走到那敞开的窗前。寒风扑面而来,她衣衾单薄,不由自主的连打了两个寒 噤,心里模糊的想起碧槐照片上的句子:“便是有情当落月,只应无伴送斜晖。寄语东风休 着力,不禁吹。”一时之间,竟心动神驰。抬起头来,月明如水。她倚窗而立,碧槐在梦中 的一言一语一颦眉,都历历在目。她想着她的神情,回忆着她的谈话,尤其,是她最后的那 支悲歌:
“梦回小楼,聚散匆匆,
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钟!”
她回味着这歌中的意义,心里越来越凄苦,越来越恍惚,越来越迷惘,越来越痛楚。是 耶?非耶?碧槐真的来过了?魂兮归来!她是不是念着她那苦恼的小妹妹,要给她一个当头 棒喝!逃开他?放开他?回英国去!回伦敦去!情为何物?一场赌博!到头来,是“恨相 逢,恨分散,恨情钟!”她心跳更速,呼吸急促,胸口像烧了一盆烈火,而浑身却冷汗涔 涔。是的,回去!换换换换英国去!逃开他!放开他!离开他!她脑中一片呐喊之声,喊得 她头痛欲裂。冲到酒柜边,她为自己倒了一大杯威士忌。握着酒杯,她一连喝了好几口,胸 中的烈火仍然在燃烧,她觉得燥热无比。把前后的窗子统统打开,迎着满屋子的风,她似乎 凉爽了不少。干了杯中的酒,她再倒了一大杯,酒精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反覆想着“恨相 逢,恨分散,恨情钟!”的句子,真不知身之所之,魂之所在。她大口大口的饮着酒,泪珠 不知不觉的溢出了眼眶,不知不觉的滴在杯子里。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深夜里,那声音大得惊人,震得她耳鼓都疼痛了。她 走到沙发边,坐进沙发里,拿起了电话。“喂?”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握着酒杯,神思恍 惚的说:“你找谁?”“丹枫!”江淮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我是不是吵醒了你?我没办 法,我睡不着,我非给你打这个电话不可!丹枫,你在不在听?”“我在听。”她把手腕支 在沙发扶手上,把听筒压在耳朵上,她又喝了口酒,语音模糊。“我在听,你说吧!”
他似乎迟疑了一会儿。
“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在听电话。”她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丹枫!”他终于又开了口。“我打这个电话给你,特地向你道歉。对 不起,丹枫,今晚我很失常,很没有风度,我表现恶劣!请你原谅我!”“我会原谅你!” 她慷慨的说:“我一定原谅你!反正,我回英国去。”“什么?”他惊呼着。“你说什么?”
“我回英国去。”她清晰的,苦涩的说,喉头忽然哽住了,泪又冲进了眼眶。“我已经 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了,所以,我明天就走!我会逃开你,我也会放掉你!我什么都不再 追究,我回英国去。流浪的雁儿来自何方,去向何方,我不再烦扰你,我回英国去!我明天 就走… ”
“丹枫!”他急喊:“你怎么了?你在说些什么?好吧!我马上过来看你!我们当面 谈!你等我!我十分钟之内就过来!”
“不不!我不见你!”她说,泪痕狼藉。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喉中的硬块在扩大, 她的声音呜咽而颤抖:“我不要见你,我放掉你!否则,就来不及了!我会害怕我所找到的 真实!我走,我明天就走… ”
“丹枫!”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灼和惊痛,他哑声的低吼:“你不要哭!我马上过来!”
“我根本没有哭,你这个傻瓜!”她说,可是,对方已经收了线。她举着那听筒,呆呆 的望着,足足望了好几分钟,她才喃喃自语的,不知道叽咕些什么,把听筒挂回原位。
站起身来,她发现,酒杯已经空了。她走到酒柜边,再倒了一杯酒,折回到窗边,她倚 窗而立,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发怔。半天半天,她对月举杯,喃喃的念:
“花间一壶酒,独坐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 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
门铃声打破了她的背诵,她侧耳倾听,蹙起了眉头,她忘记下面的句子了。门铃更急更 切的响了起来,叮咚抖抖抖抖抖咚… 把夜给敲碎了。
她端着酒杯,微蹙着眉,走到门边去。打开了门,江淮立刻冲了进来。她后退两步,愕 然的瞪着他,愕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