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碧菡赶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萧依云的手臂,推着她,哀求的、歉然的、焦灼的喊:
“老师,你去吧!老师,你走吧!老师,你不要和她扯下去了!她会越说越难听的!” 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眶,遍布在她的面颊上。“老师,对不起,抖抖抖抖抖不起,老师,我真 对不起你!”萧依云望着俞碧菡那受伤的,满是泪水的面庞。
“你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家庭里待下去?”她激动的喊:“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这 样逆来顺受?”
俞碧菡泪眼迷蒙,她一脸的凄楚,一脸的迷惘,一脸的孤苦与无助。“老师,你不懂 的,”她默默的摇头:“这儿是我的家,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它虽然不是最好的家,对我而 言,也是一个庇护所,离开了它,我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
一句话问住了萧依云,真的,离开了这个家,她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望着俞碧菡那张 怯弱、柔顺,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脸,她忽然觉得自己既幼稚又无聊!她只能叫她坚强,告诉 她生命的美丽,但是,事实上,自己能给她一丝一毫的帮助吗?空口说白话是没有用的,坚 强!坚强!这女孩除了坚强以外,还需要很多别的东西呀!
“好吧,”她吞下了一腔难言的苦涩与愤怒,叹口气说:“明天来上课,我要和你好好 的谈一谈!”
俞碧菡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依云再看了她一眼,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那瘦弱的手臂,然后,在一阵突 然涌上心头的冲动之下,她很快的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俞碧菡的肩上,一面急切的说: “我有好几件大衣,这件拿去,要维持精神的力量已经够难了,我不希望你的身体再倒下 去!”“哦,老师,”俞碧菡愕然的喊,一把抓住大衣:“不……不要!老师!”“穿上 它!”萧依云近乎粗鲁的、命令的喊了一声。掉转头,她很快的,像逃避什么灾难般的向小 巷外冲去,她不愿再回头看那个女孩和那个“家”,她只想赶快赶快的离开,赶快赶快回到 属于她的世界里去。
俞碧菡披着大衣,仍然呆呆的站在小巷中,目送萧依云的背影消失。细雨轻飘飘的坠 落,轻飘飘的洒在她的头发和衣襟上。她下意识的用手握紧了那件大衣的前襟,大衣上仍然 有着萧依云身上的体温。而她所感受到的,却并不是这件大衣的温暖,而是另一种温暖,一 种从内心深处油然上升的温暖,这温暖软软的包围住了她,使她心头酸楚而泪光莹然了。 “碧菡!”身后的一声大吼又震碎了她的思想,她倏然回头,母亲正大踏步走来,一把扯下 了她身上的大衣。
“哈!”她怪声的笑着,翻来覆去的看那件大衣。“你那个老师可真莫名其妙,这样好 的一件大衣就拿来送人了!她倒是大方,有钱人嘛!”把手里的孩子往碧菡手中一交,她穿 上了那件大衣。“刚好,我正缺少一件大衣呢!只是白色太不耐脏了!”“妈!”碧菡急急 的喊,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这大衣……这大衣……”她说不出口,她珍惜的,并不是 “大衣”的本身,而是这大衣带来的意义,看到这件大衣披在母亲身上,她就有种亵渎的感 觉。“妈!”她哀求的叫唤着。她不能亵渎了萧依云,她不能这样轻松的“送”掉这份“温 暖”。“妈,这大衣是……是……”“怎么?”母亲瞪大了眼睛。“这大衣怎么样?舍不得 给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把你带到这么大,就用金子打一个你也打出来了,你居然小器一件 大衣!你少没良心,你这个拖油瓶,你这个死丫头,你以为我看得上这件大衣?我才看不上 呢!舍不得给我,我就把它给撕了!”她脱下大衣,作势要撕。
“噢,妈!不要!”碧菡慌忙叫着。“给你吧!给你!我不要它了,给你穿,你别撕它 吧!”
“这还差不多!”母亲扬了扬眉,笑着,重新穿上大衣,一面把孩子抱了过来,一面皇 恩大赦般的抛下了一句:“看在这件大衣面上,明天去上课吧!”她自顾自的走进了屋里。
碧菡垂下了眼睑,闭上眼睛,一任泪珠和着雨水,在面颊上奔流。
碧云天 6
高皓天一下班,他的母亲高太太就迎了上来,带着满脸又兴奋又喜悦的笑,她像报告大 新闻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