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要为了我投江自杀呢。”美奴不无嘲讽地对张多多说。
张多多又嚎叫了一声,这回顾不得哭的美感了,声音锐利极了,像雪亮的小刀 子一样划破着这沉寂的夜。
刘江站起来,他晃晃肩膀,对美奴说:“你他妈真是蠢,写在纸上的话也当真。 你以为我会为你死?就为你这张脸蛋?”
美奴气得浑身颤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多多听见刘江对美奴那毫不留情 的话,心中的怒气早就跑了大半,哭声也不无所顾忌了,细细地哭,哭出一种惹人 怜爱的旋律来。美奴低着头,骂了一句“无耻“,就沿着一条通道朝前走。很奇怪, 她这回竟没有七绕八绕,顺利地出了货场。
美奴回到家时仍然气得牙齿打颤,眼皮也跟着起哄似的跳。母亲又不在家,夜 不算浅了,她一定又去白石文那里了。美奴想起母亲便气上加气。如果不是因为她, 美奴不至于和张多多厮打在一起,不至于不去上学,白石文也不至于遭到别人的非 议,镇长也不会来劝她看住母亲。她是祸根,不仅是他们家的祸根,而且是整个芜 镇的。
美奴站在镜子前望着自己,她宽额头,头发又黑又密,眼睛又明又亮,小巧的 鼻子恰到好处地使脸蛋两侧的美人沟更加柔和,如果不是因为愤怒面目有些紧张外, 她的美几乎无可挑剔,这种美也是那个叫杨玉翠的女人给予她的。但她不会因此而 减轻对她的仇恨。父亲也许已经到了酒田了,他上了岸果然会去坐酒馆吗?
美奴关上门,踏着夜色去白石文的宿舍。大多数人家已经熄灯了,没熄灯的几 座房屋就像黑夜中几朵妖冶的花在开放。白石文的宿舍在学校的西侧,很矮的一间 屋子,过去敲钟人曾住在这里。美奴远远就望见了那儿的灯火。她走向窗口,她还 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悄悄把鸡内金放到窗台上。那时窗台黑着,而现在却亮 着。透过窗户,她看见母亲坐在老师对面的一把木椅里,歪着头,满目温情。白石 文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不停地说着什么,母亲频频点头,还不时抿嘴笑笑,完全像 个不更世事的孩子。美奴心中的怒火燃遍全身,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像神话中闹 海的哪吁一样英气勃勃地出现,可惜她手中没有拿戟。
“美奴,你也坐下来听听,这故事有意思得很,三块黄米饼子就换回了一个俊 俏的媳妇。”杨玉翠眉飞色舞地说。
白石文有些尴尬地起身给美奴让座, 美奴并不正眼看他, 她只是对母亲说: “你还想让镇长第二次去咱家吗?”
杨玉翠的眉梢掠过一丝不快,她叹口气说:“这个镇子的人怎么一到晚上就管 我,我还不想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