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围观的同学只好余兴未尽地慢吞吞地回教室,美奴这才觉 出一种解放。她看了看白石文,见他有几分木讷,又有几分惊喜和疑虑。他柔声地 说:
“你能走出家门有多么好。”
“我的酒馆什么时候没了的?那时候你老去坐酒馆。”杨玉翠轻声问。
美奴无法再听下去了,她转身走回教室。大家都盯着她看,有人还嬉笑着,美 奴屈辱得很,她恨不能当头现出一个霹雳将她利利索索地斩为两截。
白石文走进教室时嘁嘁喳喳的议论就停止了。他提着那把被泥水弄得很脏的旧 雨伞,浑身上下都是湿的。他有意识地甩了甩头发,似乎想恢复常态进入正常教学, 然而他难以平抑的激动情绪使他讲起课来头绪纷乱,仿佛一个原来很出色的描图工, 遭到了蚊虫的骚扰,使纸上的图像意外地变形一样。
美奴自始至终看着白石文上衣的第二粒钮扣,看得眼酸了,这才将视线抬高一 些,望了望他的头发,觉得没什么看头,就怯怯地微移视线看他的眼睛,恰好白石 文也在看她,美奴就感觉冷不防被针刺了一下,她自悔着把目光投向窗外。
美奴没有上第四节课就回家了。雨住了,站在芜镇的高岗上,可以一目了然地 看见码头下的那条江。苍茫的江水上浮游着大片大片的水雾,江面上没有一条船, 也看不见银色的水鸟。有些半朽的柞木障子上长出了颤颤巍巍的黑木耳。
杨玉翠正对着房子西侧的一片瓦砾发呆。她垂着手,脸色很难看,梳好的发髻 也散了。
美奴气咻咻地说:“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到学校去看白老师?”
杨玉翠没有理会美奴的话,她的双肩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