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儿这一招果然有用。开始珍主子似乎不以为然,后来越听越来劲,当珍妃听说景仁宫 里那架风琴抬到了瀛台时,她索性靠在炕上,让吟儿用被子垫在腰下,不停地问这问那。吟 儿将她们道的的情况统统抖落出,最后才顺势劝着对方。
“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烧柴。要是皇上看见您这个样儿,不知心疼成什么呢。”
“我还能见的着皇上?”珍妃与吟儿谈起皇上,她显然非常亢奋,心理上对吟儿的防线 顿时松下来,情不自禁地问着对方,
“见的着,准见的着!”吟儿哄着对方。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老佛爷说的?”
“奴婢听着是那么个意思… ”吟儿含糊其词地说。
“算了吧,你连瞎话都编不圆呢,依着她心思,恨不得把我撕巴了喂狗才可心!”
“不不,老佛爷决不会。这不,晚上的饭菜全换了。”
“甭骗我,我什么都雪亮。景仁宫伺候我的人有什么罪?全关进了空房,她干吗还留着 我?”
“您是主子呀!”
“错了。她怕便宜了我!一包毒药,三尺白绫,疼那么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该升 天的升天,该入地的入地,她想管也管不了啦。”
“主子,您千万可别那么想!”
“我倒想去呢,可她不让。她要让我零揪儿着活受罪,让我自个儿一点抖抖抖抖烂死! 我偏不。你也别劝我了,哪怕搬来山珍海味、水陆八仙,我也不吃!”
见珍主子说得咬牙切齿,吟儿心里非常震惊,看来她低估了珍主子求死的决心。她急 了,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安慰她,最后才对珍主子说,万一您真有个什么,皇上那边怎么办? 她这一问,珍妃半天不说话。她想象着光绪坐在那架风琴边,弹着那支“碧云天”的曲子, 特别想到“总是离人泪”的唱词,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其实她何尝不想活,正因为太想活 了,她不得不作出一副求死的样子啊。
晚上,吟儿躺在地铺上,迷迷糊糊刚睡着,突然听见珍主子叫她,她惊醒过来,见珍妃 坐在炕上,瞪着一双大眼,嘴里喃喃低语。吟儿慌忙从地铺上爬起,问珍妃什么事,是不是 又做噩梦了。珍妃摇摇手,让吟儿别出声。
“你听,仔细听呀!”珍妃指着窗外,激动地告诉吟儿,说她听见皇上弹琴了。
吟儿竖起耳朵听了好一阵子,除了远处传来起更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珍妃告诉吟 儿,她听见皇上弹风琴了。她脸上泛起一丝惨淡的笑意,一边哼起“碧云天”这支曲子的旋 律。
吟儿怎么也听不见,这时她才明白不是自己听不见,其实根本没声音。瀛台离这儿足有 三里地远,皇上即便在弹琴,也不可能传到这儿。准是珍主子想皇上想疯了,加上她一连几 天不进食,人饿得发软,脑子也晕了,疑神疑鬼地以为她听见了什么。
吟儿从棉布裹着的铜水壶里给珍主子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她喝,珍妃推开茶杯,瞪着眼 睛问她,你真的没听见?吟儿急忙说听见了,珍妃这才就着她手上的杯子,像小孩那样啜了 几口,然后吃力地下了炕。她走到窗边,似乎想听得更真切些,等她走到窗边,琴声突然没 了。
珍妃失落地站在那儿,吟儿在一旁搀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