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的智慧 第六章 文化显像
文字:象什么形
人人都知道玛雅人使用象形文字,但实际上,象形文字只是从埃及那儿借用来的说法。象形文字(hieroglyphicwriting)一词,初见于公元前1世纪希腊人迪欧多勒斯·希库罗斯的著作。按希腊语拆解开来,指“神圣的雕刻”。然而,“神圣的雕刻”的说法倒是出奇地符合玛雅象形文字的情形。
玛雅象形文字都是“神职人员”专门主持刻写的,其高深莫测非普通玛雅人所能了解,更不要说外部观察者了。19世纪一位年轻的美国外交官约翰·劳埃德·斯蒂文斯,醉心于玛雅文化的高深莫测,但他的最大障碍是不可逾越的文字关,他无法知道这些神秘精致的图画符号讲述着怎样神奇的往事。他在现今洪都拉斯境内那个“浪漫与辉煌之谷”靠近古玛雅城市中心科潘遗址的地方停下脚步,以50美元的高价(要知道那还是19世纪70年代后实行黄金本位的时期)买下一块地,作长期研究的打算。但他对玄奥晦涩的玛雅象形文字实在感到“超出智力所及”。他说:“我无法假充解人。当我凝望着它们之时,想象力常常痛苦不堪!”
诚如其言,直到今天,文字学家们还是谈不上对这些文字全部识读。已知850余个玛雅象形字,只有三分之一仰仗当年西班牙随军主教兰达的记述而被了解,其余三分之二数百年来都未能“起死回生”。现代学者或驰骋想象,或钩玄考据,或者祭起“战无不胜的科学”法宝,乞灵于大型计算机每秒上百万次的运算分析,结果依然照旧。间或有性急自信的人跑出来宣称破译了谜底,但也都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谜一样的玛雅象形字,你究竟像什么!
现存的玛雅象形文字是被刻在石碑和庙宇、墓室的墙壁上,雕在玉器和贝壳上,也用类似中国式毛笔的毛发笔书写(或者叫描绘)在陶器、榕树内皮和鞣制过的鹿皮上。总量相当多,单在科潘遗址一座金字塔的台阶上,就有2500多个。这就是世界巨型铭刻的杰作之一“象形文字梯道”,古怪而精美的象形文字布满8米宽、共90级的石头台阶。
金字塔坛庙与象形文字的结合,清楚表明其宗教的性质。四部存世抄本上的象形文字,也无疑是宗教为主的用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象形文字似乎像是从天下掉下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我们只能看到它从头至尾一成不变的成熟完美,而不像其他古老民族的文字有一个逐渐从简到繁的发生发展的轨迹。比如汉字在成熟的方块形态之前,经历了许多不成熟不确定甚至简陋的形态,如甲骨文、金文以及半坡陶器上的刻划纹。戴维·迪林格指出:“玛雅文字……在被我们发现时已经非常成熟,因而可以推想,它必然有过一段我们尚无从知晓的进化过程。”
然而按文字学的理论看,玛雅文字又仅仅停留在一个简陋初级的阶段。就世界范围说,文字都经历了三个不同发展阶段,一是图画或象征的文字,由画面来讲述整个故事;二是会意文字的阶段,用符号代表一定的意义;三是表音文字,这时文字与语言真正结合到一起。玛雅显然要被归入第一阶段,但实际上它的形式完美性远远超过了甚至像半记音字母化的古埃及那样的象形文字。我们是否能在认可上述文字发展阶段理论的同时,另外再找寻一下玛雅文字自身特殊的发展契机和动力呢?
宗教方面的原因必然是首选,这在前文已有所铺垫。当然我们还可以考虑玛雅人热衷于形式完美的民族性,他们具有善于把具象的描绘与夸张特征的抽象很好地统一起来的才能。
玛雅人最初所象之形,极有可能就是本书《各显神通的神,各有所求的人》一节中提到的那些神祇。那些神祇的形象都很特别,或长着像野象那样的长獠牙,或长着安徒生童话里匹诺曹那样的长鼻子,或脸上涂着代表腐烂死亡的黑圈。而表征这些神祇的象形文字都是抓住其最突出的特点加以夸张抽象,通常只画他的头像。头像即代表神们的文字。
我觉得这里的神祇头像极有可能只是夸张的面具,真人自然不会长得如此怪模怪样,而人们崇拜的神灵却需要一个变形夸张、神奇可怕嘴脸。
面具自从石器时代以来就一直流行于世界各地,几乎所有民族都能看到它的表现样式。它常常代表超自然的神、死去的祖先以及一些虚构的人物,也可以就是某个人物的肖像。因此,面具常常被用来作与各种神灵对话的手段,以祈求保佑或借以抵御难以预料的灾祸。我们从玛雅人的宗教仪式活动中正可以看到这种动机。我们甚至还可以假设,所谓在经卷中出现的神祇,或许是画戴着代表该神灵的面具而出现在某个祭仪的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