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他们又向前走,在一棵大树下,他们停下来休息。又有新的军队撤退下来, 一队人马也找著了这树荫来休息。王其俊看到一个面目黝黑的青年军官,牵著一匹马走了过 来。这青年军官望了望可柔,又看看王其俊,用很温和的声音问:“你们要到哪里?”“四 川。”王其俊说。“四川!”那军官摇摇头:“你们这样走,永远走不到,敌人就在后面 追,湘桂铁路的车通不通也成问题,四川!恐怕你们是没有办法走到的!”
“只好走著瞧!”王其俊说。
那军官再望望可柔,对王其俊说:
“那是你的— ”“女儿,”王其俊说:“我们和女婿走散了。”
军官沉吟的望了他们一会儿,牵著马想走开,但是,他又停了下来,凝视著他们,说:
“你们只有一个办法,去找军队帮你们的忙,和军队一起走,队伍前进你们就前进,队 伍停你们也停,让军队保护著你们。像你们这样,十之八九要落到敌人手里,你们如果落进 敌人手里,一定活不了!你们— 大概不是普通难民吧?教书的?”“是的。”王其俊说。 “去找广西军队去!”军官坚定的说,站在那儿,像一座黝黑的铁塔,声音也同样的直率粗 鲁。“广西军队撤退的路线和你们相同,而且对人也比较和气。”“广西军队?”始终没说 话的可柔插了进来:“那么多的军队,怎么知道那一队是广西军队?又不能挨次去问。”
军官把帽子往后推,露出两道粗黑而带点野气的眉毛,直视著可柔的脸说:“我就是广 西军队。”可柔愣了一下,就调转眼光望望王其俊,眼睛里含著一抹怀疑和询问的味道。王 其俊也被军官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呆了一呆,看著可柔那姣好的脸,他不能不对这军官起 疑。军官看他们不说话,就拍拍马鞍说:
“你们如果愿意跟我走,我可以护送你们到四川去,你们想想吧!”说著,他牵著马就 要走开。
“喂,”王其俊叫住他:“请问贵姓?”
“第二十九团辎重连连长刘彪。”军官爽声说。
“刘连长,”可柔不容王其俊考虑,就急急的说:“我们愿意接受您的保护,并且谢谢 您。”
“好!”刘彪挑了一下浓眉说,立即大声喊:
“张排长!”“有!”一个瘦瘦的军官应了一声,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刘彪指指可柔和 王其俊说:“王老先生和小姐从现在起由我们保护,去找两匹马来,一匹给老先生骑,一匹 给小姐骑!”
“呃,”可柔一惊:“骑马!我,我可不会骑!”
“不会骑?”刘彪一面走开,一面头也不回的说:“学习!”
刘彪走开之后,王其俊低声对可柔说:
“你不觉得答应得太鲁莽吗?如果他安了什么坏心… ”“我想不会,”可柔说,接著 凄然一笑:“万一是,也比落进日本人手里好些!”张排长牵著两匹马走了过来,可柔战战 兢兢的看著这高大的动物,张排长扶著她的手腕,把她送上马背,要她握牢缰绳。她全心都 在保护背上的孩子,软软的抓著绳子,丝毫没有用力。马不惯被生人骑,突然一声狂嘶,前 腿举起,直立了起来,可柔一声尖呼,连人带孩子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幸好地上草深,张排 长又在她落地时拉了她一把,所以并未受伤。孩子却惊慌的大哭著。可柔心慌意乱的解下孩 子,刘彪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过来,一把从可柔手里抱过孩子,捏捏手腕又捏捏腿,说:“放 心,没有受伤。”“哦,”可柔吐了口气:“这个马,我看算了,我宁愿走路。”
刘彪审视著手里的小孩,说:
“唔,长得很漂亮,就是有点像女娃娃。”
可柔嫣然一笑,抱过孩子来,忍住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