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满怀希望到渐生疑虑终至完全失望,阿贝尔在巴黎空等了将近一年。他寄居 的那家房东又特别吝啬刻薄,每天只供给他两顿饭,却收取昂贵的租金。一天他感 到身体很不舒畅,经医生检查,诊断为肺病,尽管他顽强地不相信,但实情是他确 已心力交瘁了。阿贝尔只好拖着病弱的身体,怀着一颗饱尝冷遇而孤寂的心告别巴 黎回国。当他重到柏林时,已经囊空如洗。幸亏霍姆伯及时汇到一些钱,才使他能 在柏林稍事休整后返回家园。
是谁该对阿贝尔的厄运负责呢?人们很自然会想起审评阿贝尔论文的柯西、勒 让得。柯西当时38岁,正年富力强,创造力旺盛,忙于自己的事,顾不上别人而疏 忽铸下了大错。勒让得怎么样呢?年逾古稀,功成名就,在法国科学界享有崇高的 威望,他当时不可能像柯西那样忙着搞研究,理应对培养、识拔年轻一代的科学人 才负有更多责任。然而主要的是,阿贝尔这篇论文所处理的题材恰恰是勒让得所熟 悉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世袭领地。尽管论文里包含着许多新奇、艰深的 概念,但导致这些概念的基本思想却是简单的。一个外行也许没有能力欣赏这种简 单思想的优美性和深刻性,但勒让得对所论问题却决非外行,他自己思者过几十年, 深知在旧有基本思想框架内,知识业已达到饱和状态,要获取新的知识,除非打破 框架,引进新的基本思想。对他来说,其实根本无须仔细阅读论文,只有稍事点拨, 三言两语说明一下基本思想,就足以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但是他却好像毫无感受, 实在令人费解。事实上,阿贝尔论文的内容,他并非一无所知,当他得知另一位青 年数学家雅可比(Jacobi)也独立做了椭圆函数理论方面相当系统的工作后,他曾 告诉过雅可比,有一个年轻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已先他而专美于家了。雅可比如饥似 渴地读完阿贝尔那篇失落两年又奇迹般出现的论文,不禁气愤地写信责问科学院: “阿贝尔先生作出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发现啊!有谁看到过别的堪与比美的发现呢? 然而,这项也许称得上我们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发现,两年以前就提交给你们科学院 了,却居然没有引起你们的注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勒让得复信为自己提 出的辩解是令人失笑的:“我们感到论文简直无法阅读,因为它是用几乎白色的墨 水写的,字母拼写得很糟糕,我们都认为应该要求作者提供一个较清楚的文本。真 是掩耳盗铃,文过饰非。
让我们再看看高斯。高斯一生勤勉,有许多伟大的数学发现,却错过了发现这 个伟大数学人才的机会。科学史经常在告诫:大凡富有创造性的见解,开始总是与 传统观念相抵触的。
但阿贝尔最终毕竟还是幸运的,他回挪威后一年里,欧洲大陆的数学界渐渐了 解了他。继失踪的那篇主要论文之后,阿贝尔又写过若干篇类似的论文,都在“克 雷勒杂志”上发表了。这些论文将阿贝尔的名字传遍欧洲所有重要的数学中心,他 已成为众所瞩目的优秀数学家之一。遗憾的是,他处境闭塞,孤陋寡闻,对此情况 竟无所知。甚至连他想在自己的国家谋一个普通的大学教职也不可得。1829年1月, 阿贝尔的病情恶化,他开始大口吐血,并不时陷入昏迷。他的最后日子是在一家英 国人的家里度过的。因为他的未婚妻凯姆普(Kemp)是那个家庭的私人教师。阿贝 尔已自知将不久于人世,这时,他唯一牵挂的是他女友凯姆普的前途,为此,他写 信给最亲近的朋友基尔豪(Kiel-hau),要求基尔豪在他死后娶凯姆普为妻。尽管 基尔豪与凯姆普以前从未觌面,为了让阿贝尔能死而瞑目,他们照他的遗愿做了。 临终的几天,凯姆普坚持只要自己一个人照看阿贝尔,他要“独占这最后的时刻”。 1829年4月6日晨,这颗耀眼的数学新星便过早地殒落了。阿贝尔死后两天,克雷勒 的一封信寄到,告知柏林大学已决定聘请他担任数学教授。损失是难以估计的,如 果阿贝尔活到应的的寿命,他又将要做出多少新的贡献啊!
通过阿贝尔的遭遇,我们认识到,建立一个客观而公正的科学评价体制是至关 重要的。科学界不仅担负着探索自然奥秘的任务,也担负着发现从事这种探索的人 才的任务。科学是人的事业,问题是要靠人去解决的。科学评价中的权威主义倾向 却往往有害于发现和栽培科学人才。科不权威意味着他在科学的某一领域里曾做过 些先进工作,他可能是科学发现方面踌躇满志的权威,却不一定是评价、发现、培 养科学人才的权威,尤其当科学新分支不断涌现,所要评价的对象是天于连权威都 陌生的新领域的工作时,情况更是如此。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扫校 下一章 回目录
第三章 划过代数理论夜空的流星
——伽罗华的早逝和群论的命运
埃.伽罗华(E.Galois,1811-1832)创立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数学分支— —群论在数学发展史上作出了重大贡献。但是,他在还不到21岁的时候就与世长辞 了。剖析伽罗华短促而坎坷的一生,对于我们如何对待人才,怎样发展科学,具有 一定的启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