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手绢擦泪,理理妆道:“你就是欺负我了。”
“是非问题以后再谈。”
“唉——”她把手绢放回包里,长叹一声,“有时真想永远不理你了。”
“你算了吧,别弄得自己多愁善感的。你可以了,还觉得没占够上风?我都叫你弄成什么了?我干什么了究竟?多说了一句没有?我的冤情还没处诉呢!”
“你怎么又说这话?”她惊叫,“原来你心里根本没认错。”
“我认什么错?我有什么错?我千古奇冤应该昭雪的。”
她不吭了,闭着眼使劲挤泪。
“你们政委来了啊。”我侧身挡住杜梅,跟那老头点头哈腰打招呼,顺势带着她走。
她盲人似地任我领着走,进院门时,贾玲正手里拿了一封信往门口挂着的邮箱里投,看见我们,便张嘴指着杜梅掩口用眼睛问:接回来了?我摇手叫她别吭声,这边一分神,那边她闭着眼走路一头撞在传达室旁机动车限速标志牌上。门口所有的人,包括哨兵都不禁一笑,我也笑了,她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然后是掉头往外冲,口口声声去买菜刀抹脖子,我奋力阻挡,把她连抱带拖地往院内的小花园弄。很多人都站住看热闹,笑嘻嘻的。贾玲站在一边面有忧色,又不便上前协力。
我好容易把她弄到小花园的白色廊架下,按坐在廊凳上,她还一次次起身欲冲,被我毫不客气地一次次推坐在原处。她力气用尽,开始哀恸地哭。
四周茂盛的柏丛挡住了好奇者的目光,我也在一边坐下,喘出一口气,感到名誉扫地,威信扫地?
花坛里的月季花枝叶扶疏地婀娜开放,一些蜜蜂嗡嗡地在阳光中盘旋;蚂蚁沿廊柱往上爬,爬到光滑的地方把持不住掉了下去;一辆轿车若隐若现地从树丛外驶过。
杜梅还在哭,无声地泪流满面地哭,我吸着烟耐心地等她哭完。
两个老年病号背着手从小径走来,看到我们怔了一下,原路退了回去。
我们就那么坐到吹中午下班号,她哭了一上午,大概自己也哭得没趣了,肿着个眼睛茫然地坐在那儿,想起来又抽噎几下,干哼几声,鼻子像伤了风似的不停吸溜。
“哭完了?”我问她,“这就痛快了?过瘾了?”
“滚,你滚!”她用手使劲推我。
我屁股纹丝不动,只是上身摇摆:“不滚,就不滚,干吗要滚?”我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哭完回家。”
“回屁家!”
“屁家也得回,哪怕回去接着哭呢。家里哭多舒服啊,哭累了还能躺着,饿了能吃渴了能喝,毛巾现成嫌自己哭单调还可找音乐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