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榻容不下。结果鸿渐睡了竹榻,刚夹在两床之间,躺了下去,局促得只想翻来
覆去,又拘谨得动都不敢动。不多时,他听辛楣呼吸和匀,料已睡熟,想便宜了
这家伙,自己倒在这两张不挂帐子的床中间,做了个屏风,替他隔离孙小姐。他
又嫌桌上的灯太亮,妨了好一会,熬不住了,轻轻地下床,想喝口冷茶,吹来灯
再睡。沿床里到桌子前,不由自主望望孙小姐,只见睡眠把她的脸洗濯得明净滋
润,一堆散发不知怎样会覆在她脸上,使她脸添了放任的媚姿,鼻尖上的发梢跟
着鼻息起伏,看得代她脸痒,恨不能伸手替她掠好。灯光里她睫毛仿佛微动,鸿
渐一跳,想也许自己错,又似乎她忽然呼吸短促,再一看,她睡着不动的脸像在
泛红。慌忙吹来了灯,溜回竹榻,倒惶恐了半天。
明天一早起,李先生在账房的柜台上看见昨天的报,第一道消息就是长沙烧
成白地,吓得声音都遗失了,一分钟后才找回来,说得出话。大家焦急得没工夫
觉得饿,倒省了一顿早点。鸿渐毫没主意,但仿佛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跟着
人走,总有办法。李梅亭唉声叹气道:“倒霉!这一次出门,真是倒足了霉!上
海好几处留我的留我,请我的请我,我鬼迷昏了头,却不过高松年的情面,吃了
许多苦,还要半途而废,走回头路!这笔账向谁去算?”辛楣道:“要走回头路
也没有钱。我的意思是,到了吉安领了学校汇款再看情形,现大不用计划得太早
。”大家吐口气,放了心。顾尔谦忽然明地说:“假如学校款子没有汇,那就糟
透了。”四人不耐烦地同声说他过虑,可是意识里都给他这话唤起了响应,彼此
举的理由,倒不是驳斥顾尔谦,而是安慰自己。顾尔谦忙想收回那句话,仿佛给
人拉住的蛇尾巴要缩进洞,道:“我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我说一声罢了。”鸿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