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的幻想:也许尤天雷会突然醒来……
死者被翻转过来,仰面朝向天花板。尤天雷的脸,一览无余地呈现在面前。他的面孔依
然干净而白皙,只是机敏睿智的双眼紧闭,仿佛在睡梦中思索着什么。唯一变化的,是下颏
有一层细密的短胡。这是朱端阳感到生疏,恍然觉得僵卧着的是另一个人。
政治部派来人员,摊开厚厚的簿子,写下尤天雷的名字,开始清点并记录烈士遗物。
几块军用水果糖。草绿色的糖纸已同糖块板结一团,看来揣了多日。昆仑山惯例,凡外
出,带几块糖,万一有什么不测时,多少提供点热量。两贴伤湿止痛膏。准确说,是一贴
半。那半张已贴在尤天雷的左腕关节上。
就这么多。机要参谋或者说边防站长尤天雷烈士身上的遗物,全部在此。没有一分钱。
那地处雪线以上位置的哨卡,周围没有任何消耗货币的地方。
政治干事格外认真地翻检了棉衣里的暗袋,依照经验,这里通常保存着死难者最心爱的
秘密。例如恋人的相片或是写好的情书之类。
朱端阳突然感到紧张,她害怕而又期望地等待着什么。
没有。尤天雷的口袋里,空空地,什么也没有。
朱端阳默默地目送政治干事走出太平间。这样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寻查翻看,她简直不
可容忍,像是趁一个人睡着之际,在偷盗他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军人的死。那么淬不及
防,那么无遮无拦。牺牲象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军人最后的断面,剖给人间。如果她死了,
也要这样吗?
她的心凝固着。觉得眼前不是尤天雷。遗物中也没有任何东西引起她的联想。她开始给
死者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