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可怎么过呢?太难熬了。无论多么铁石心肠的军人,都会在这一刻,想起家乡,
想起童年,想起母亲。
安门栓深刻地洞悉这一切。他是老炊事班长了。知道唯有吃的乐趣才能冲淡痛苦。刚过
腊月二十三,他就开始筹措除夕夜的饺子了。
面粉虽是统一标号,但似乎多少总有区别。
炊事班长不厌其烦地拆开面粉袋缝线,用蒲扇大的巴掌各窝出些面粉,在太阳光底上晃
着。
“你说说,是这搭的白些,还是那搭的白些?”安门栓问朱端阳。
“我说,是这搭的白些。”朱端阳调皮地随手一指,学着安门栓的腔调。
鬼女子!
安门栓虽说自觉着还是那搭的白些,仍将朱端阳挑中的那袋面挽上个记号,浮搁在一
旁,预备年三十用。
“脱水菜。你说绵软些好呢,还是嫩生些的好?”安门栓又回过头征询。
“脱水菜脱水菜!一年四季吃脱水菜!我讨厌脱水菜!软的硬的都不吃!再吃下去,人
都要变成脱水菜了!”刚才还好好的,一提起吃莱,朱端阳突然爆发了。
有什么办法呢?什么菜都没有,脱水菜还要算好东西呢!脱水莱是个谜。好端端的青
菜,根茎叶都在,单单失去了水,就变成了另外的东西。你还给它水,甚至比它失去的还要
多,脱水菜却再也不会复活为青菜了。好像有什么精灵,鲜菜的灵魂,随着水漂走了,剩下
的茎叶,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骸。
“那你说吃什么馅的呢?”炊事班长百般无奈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