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涝坝攒下的雨水。”
“那水好吃吗?”
“好吃。雨水刚下时是甜的。在坝里攒的时间长了,浸进了地里的盐,就不那么甜了。
可熬搅团时,比涧水香,还省了碱了。”
“搅团是什么东西呀?”
“搅团是稠玉米糊糊,是俺们那儿的好饭,吃的时候,碰上个小疙瘩,还以为是块馍渣
呢,满心高兴,咬开一看,嗐……”
“那是什么呀?”衣服已经洗完,朱端阳还不想走。
“滑溜溜,黑秋秋,原来是个涝坝里的蝌蚪虫。原想吐出来;一想,蝌蚪也是肉,一吸
溜,进去了。到肚里变青蛙去了……”
朱端阳听得入了迷,虽说把蝌蚪喝进去那一段,有点不那么舒服,总的还是挺稀奇的。
安门栓从没有这样亲近地跟一个女人对面坐着说过话。对家乡的回忆,像一盆温墩水,
将他粗糙的心,泡得柔软起来。
我给你些独头蒜瓣,生的蒜苗粗壮。”炊事班长拿出自己攒的“私房”——这是他在几
麻袋蒜头中精选出来的。对于一向悭吝的炊事班长来说,这是很盛大的情意了。
独头蒜剥去紫皮,个个硕大莹白,像是小号的水仙头。朱端阳找来乳白色的方形治疗
盘,将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里面,淋沥上温水。白天,将它们捧到窗边晒太阳,夜里,双
层玻璃也挡不住昆仑山的寒潮,就得搬到炭炉前,不远不近地焐着。独头蒜最先长出白蚯蚓
般的根须,纠缠成一层网垫,牢牢铺满瓷盘底,拼命地吸取水分,终于在一天早上,齐刷刷
绽出了一丛又一丛宝剑似的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