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我这就吃给你看啊……说着,抖抖索索接过勺,填进嘴里,用长了黑苔的舌头搅
拌面条。
我突然一分钟也不愿在屋里呆了。我有那么多的功课要做,要看许许多多的书,要
和男朋友约会,要去参加舞会和买新衣服……为什么要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耗费金子一
样的年华?我已经来过了,这就是说,我已经问心无愧。我可以走了。我说,歌我不会
唱,饭您自己看着办好了。再见。
他怔怔地看着我,面条象生命的虫子,从他嘴里褪出来。
屋里很静,天已渐黑。我若赶快走,其后的事就不会发生。小白托着干净的衣物走
进来,说,正好要给病人换衣服,你帮帮忙。我那边好乱。她走时顺手把灯开了。
两端发黑的日光灯管发出毒蛇样的嘶叫声。
我对虚弱地倚在枕头上的老爷爷说,请您移动一下,我来换床单。
他很吃力地用肘架着半拉身子,挪到一旁。我刚把单子铺平,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自
己摔回来,仰着喘气。
我看到在他后背底下,很大一块床单裹了起来,像邮寄了一万里的信封。
叫别人看到,肯定是我工作不力的明证。我说,请您再挪开一次,我把单子抻抻平。
这样多难看。
他短促地喘着气说,又折腾什么。
他说,不知道是为谁好啊。
我说,您这个爷爷怎么这样说话?难道是为我好?我又不躺在这床上,那么深的褶
子压在你的身下,你会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