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能行……”毕刀喘了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自由化的坍塌感。医生做一台手
术,就像老艺人雕一根象牙,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易手的。手术是丝丝入扣的事,做到什
么地步了,唯有你自己最清楚。要知道这不是平常的活儿,手术单下卧着的是一条喘着气的
命啊。
毕刀命令自己全身总动员,精神就像没了电的电池,又放在火上烤了烤,依稀发出微弱
的光了。
“真对不起,我刚才没看清楚,您是要钳子还是刀子?”护士委婉地再次提问。
“要……刀子。”毕刀略一踌躇,发了指令。
这就是说,她已确认在唐糯米的腹腔深处,人眼所看不到的那一片沼泽,是肿瘤的粘连
纤维。她要用刀,将它最后杀掉。
刀柄递过来了,准确地落在毕刀半屈的手掌中,位置之适宜,使她可以立即用刀锋刺向
任何部位。刀刃像一枚初生的银色柳叶,寒光凛冽,在空气中轻微抖动,发出啸声。
唐糯米静静地躺着,全然不知她的生命之弦就要断了。毕刀把手术刀探进瘤体下部。现
在,几乎看不到刀柄了。酱色的肿瘤覆盖了刀子,刀子还没有使用就已裹满血浆的粘液。
毕刀聚集精神,最后地触摸了一下她就要下刀的部位,那里像坟场一样深奥。她竭力排
除干扰,停息了片刻,最终判定那是肿瘤的边缘。她屏住一口气,右手紧紧地捏了刀,左手
指艰难地在一片血液的滑腻之中,引导着刀片尖弧形的前端。
好了,就是这里了。她右手虎口猛地一紧,全身精力灌住到手指的方寸之地,刀锋以雷
电之热劈杀下去,她感觉到金属在活体中横行的快意。巨大的瘤体像被砍断了一只脚的怪
物,趔趄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