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在二楼,两面是从天花板直到水磨石地面的巨大落地窗,反射着熠熠的阳光,使它像
是用水晶建造的。可以想象,每当夜晚灯火闹珊时,它就变成一座飘浮在空中的宫殿。住在
里面的人,赏风霜雨雪,与星辰日月为伴,他们裸露胸膛去拥抱自然,他们置身于灿烂的阳
光下而无愧无悔,他们把自己生活的断面剖露给社会,又随时可用自己的眼睛去探寻世界。
他是无法住这种透明房子的。没有昨天,也没有明天,就是在一帆风顺的今天,他也需
要黑暗,需要隐瞒,需要用厚厚的帐幕将自己包裹起来。
蓦地,他愣住了。同别人门前遮云蔽日的花木不同,这里是一片明媚的阳光,生长着碧
绿的蔬菜。
他从未见过如此森然的菜地。
所有的埂埝沟垄像刀剁斧劈而成,每一株植物间的距离像用直尺量过一样不差毫厘,每
一片菜叶,甚至每一只果实,都长在大致相同的部位上。就连支撑藤蔓的竹竿,一根根都笔
直挺拔得像卫士一样端正。它们烙着紫红色星形或菱形的标志——都是从街上买回来的蚊帐
竿。
这不是菜地,而是一支军队。
“嘿!你是什么人?怎么私自闯进我姥爷的菜地?”
一个被北温带的阳光晒得像黑人一样的孩子,虎虎有生气地站在他面前。
张文已经从甘平家的相片上认识了这孩子。
“扣扣,你知道姥爷的菜地怎么种得这么好吗?”
“当然知道。不管开不开花,结不结果,只要姥爷觉得它长得不是地方,咔地剪下来就
是了。还有一条,嗯……我得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