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我送你一样好玩的东西。”张文拦住了小男孩,捧出一把玲珑剔透的玻璃球。
“弹球啊。这算什么好东西?再说,我妈也不让我要不认识人的东西。我们老师也不让
玩哇,玩弹球多脏啊?”
小男孩拒绝了,渐渐地远去,最后只能看清那个和他等高的提琴盒子。
张文用阴郁的目光,一直目送到男孩子消失。他感到一种铭心刻骨的疼痛——他的自尊
心被深深地伤害了。
怎么可能呢?这个嫩得像小水泡一样的男孩子?他那颗久经荣辱像老笋一样裹在坚硬痂
皮里的心,流出了血。
他明白了:无论多么苍老的心,一旦陷入童年的回忆,都会变得像婴儿一样赤裸而娇
嫩。而对一个婴儿来讲,这男孩已经足够强大了。
他愤怒,嫉妒,而又充满了轻蔑。
提琴盒子里能站起一条真正的男子汉吗?他记得自己最初的勇敢和智慧,最早的荣辱观
和征服欲,以至于第一次的狡诈和欺骗,都是从这种被讥为肮脏的游戏中开始的。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使他的脸显出了一种近乎残酷的表情。他和这个裤子上绣了花的
男孩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就像同甘氏父女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一样。他自信自己比他们更强
大。
他一扬手,一把五彩的球,像一阵宝石的雨,铿锵有声地坠入了路旁的水洼。
“你这是干什么呀?”大红为张文的反常担心。
张文已经平静下来。他的手心里还留下最后一颗。毕竟已经多少年没碰到卖弹球的了。
这颗沾满了他掌心汗水的玻璃球,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