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经与权之所以并不互相否定,在董仲舒那里,还有更深的理由,这就是他所说:"夫权虽反经,亦必在可以然之域。不在可以然之域,故虽死亡,终弗为也。公子目夷是也。"②这就是说,权虽与经不同,但又是在经所许可的范围之内。这里他举了一个公子目夷的故事。宋襄公为了当霸主,约盟赴孟,不听劝告,反被楚王所虏。目夷为了救宋襄公,也为了拯救宋国,于是自立为王,并立即告知楚王。楚王本来欲胁襄王以取宋,现在宋既已立新君,看看无计可施,便放归了宋襄王,事后,目夷又让位于宋襄王。这个故事是说,按照当时的常礼,目夷本不该自立为国君,只因有约盟之变,乃立之。这种变礼就在可以然之域。若不是如此通权达变,不但宋襄公不能保住性命,就是宋国也要为楚所破,反之,有了变化,既使宋襄公得以获释,又保住了宋国,使之安然无恙,最后目夷又让位于宋襄公,这种权变显然正是当时的封建社会的经礼所许可的。
不过,有一点值得提出来研究的是,有人认为不能把权释为变,原因是董仲舒曾明确讲过:"用权于变,则失中之宜。"①我认为,这显然是没有搞清董仲舒在这句话中的"权"与前面所说同经相对之"权"的涵义不同所致。① 《春秋繁露·王道通三》。
② 《春秋繁露·竹林》。
① 《春秋繁露·玉英》。这段活的开头几句,就我所见版本都是这样断句的:"为如安性平心者,经礼也;至有于性,虽不安于心,虽下平于道,无以易之,此变礼也。"我以为这样断句,与开头所说"安性平心"不对仗,不好解,故我重新点过。
② 《春秋繁露·玉英》。
① 《春秋繁露·深察名号》。
其实,中国汉字中的"权"字是多义的,除了我们所说"权变"一义外,还有权衡、权柄、权谋等义。《深察名号》中所用之权,只能作"权柄"、"权力"解,它同前面与经相对之"权"确实不同。因为这里是在深察"君号之大意"时以"权"来解君号的。他说:"君者元也,君者原也,君者权也,君者温也,君者群也。"然后他才讲了"用权于变,失中之宜"的话。可见,这里是把权作为君的一种涵义、属性而提出来的,是说国君是执掌绝对权柄、有无限权力者。在这种意义下,当然不能用权于变,否则,那就意味着授柄于人。但也不应以这里的不能"用权于变",来否定天道阴阳的运行以及人道之中有经、有权的说法。把董仲舒著作中的两种"权"概念对立起来,用其中的一个来否定另一个,这显然是不适当的。
总之,董仲舒对天道、人道中的常与变、经与权的论述,虽然主要是用来说明封建社会的经礼与变礼的,特别是他把变礼限制在经礼的可以然之域,尚未达到必然性通过偶然性为自己开辟道路的高度。但是应当肯定,正是他在中国哲学史上首次对经与权的范畴作了详细的论述,用以表述运动变化的必然性与偶然性,一方面肯定了变化的规律性,另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也承认了"不常之变",对于确定和加深这一对范畴的意义,无疑作出了重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