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带着一份感恩之情对着地狱合掌深拜,没有这一番历练,哪来的超度?她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好像要把几乎被岁月和荣辱淹没的往事,看得更清楚一点。
韩木林一只脚站在大门外,一只脚踩在大门里,脸朝着胡同里的来往人等,喊道:“革命的同志们,你们想想,她偷人养汉不说,还养了私生子……”期期艾艾,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气势汹汹。
即使在这种时候,吴为也没有想过,她应该站起来以牙还牙说点什么。哪具凡胎上,没藏着掖着一些可圈可点的东西?一旦见了天日,都是可以引起轰动效应的热点。
吴为不,可能因为愚笨,应变能力差,也可能觉得那样做很不道德,不免落人以牙还牙以及揭人老底的下作。而且她也不想赖账,韩木林说的,句句都是她实实在在的罪行。
门口很快围上了几十个人,也许全胡同的居民都来了。那可不是说打斗就打斗、说抄家就抄家,大闹革命的时候。
女人的脸上各个严肃起节烈的神情,男人的嗓子好像一起出了毛病,此起彼伏咳嗽得十分蹊跷,又用他们的眼珠斜斜地叼着吴为。
“这些,我不计较,毛主席说了‘犯了错误,改了就好’……换了谁,谁能咽下这口气?现在她倒要跟我打离婚了……”
真的,那时韩木林还不想离婚,他在吴为的俯首帖耳和唯唯诺诺中得到了在同事中从来不曾得到的满足,他们大部分都不尊重他。
可是吴为倒要离婚了。韩木林没有像他们当初说定的那样——如果他不能容忍这件事,就痛痛快快离婚;如果他能容忍,就不要老翻老账。
天天这样翻老账,日子还怎么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