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麦眼睛湿了,她说:“乖乖!咱回家再说吧!”
爱爱拉住她说:“婶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现在就告诉我,我快急死了。”
李麦把经过情形告诉了一遍。爱爱眼睛一黑,几乎栽倒在地上。李麦急忙扶住她,可是她的两条腿软得像棉絮。一步路也走不了。叫来的两盘菜还在桌子上摆着。爱爱喘着气说:“婶子,你吃吧。……我等会儿就好了。”
李麦这时哪能吃得下去?她到街上叫了一辆车子,把她扶上车子,送她回了铜驼街。
在车子上,李麦劝爱爱说:“这个彦生,兴许是叫他们吓唬跑了?再说,这个照相馆把他开销了,他无处存身才走了。你知道不知道他老家的地址?咱去找他。你要不方便,婶子我替你去找。”
爱爱痛苦地摇着头说:“不用了!谁也不找了。我自己种下的苦果,我自己咽下去。这也是我料到的事。他也是软骨头,他害怕了,我真后悔!……”她说着紧咬着牙齿,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四
爱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她本想着彦生会挺身而出承担一切责任,而且会马上和她结婚,给她消除舆论上的沉重负担。可是彦生竟连个照面也没有打,自己远走高飞了。通过这次打击,爱爱忽然变了,前一段时间,她一直躲在家里,不敢上街,不敢去书场,用一条大带子,把腹部缠了又缠,生怕碰上了熟人。
这些天她却什么也不在乎了。她挺着个大肚子上街打醋、买面,毫不在意。她拼命地多吃饭,她要保养好身体。
老清婶看到爱爱每天抛头露面,寡言少语,对自己的婚事并不着急。身孕渐渐明显了,她自己也不作打算,老清婶却每天心焦如焚,坐立不安。李麦又到长松家去了,也没个人商量。有时她试探着问爱爱一句,爱爱却冷冷地说:
“你别管!”
老清婶吃了顶撞,又无处发泄,实在忍不住,只好指天划地,骂几句自己死去的老头。
有一天,李麦从长松家来,看到她又擦眼抹泪,就劝她说:
“嫂子,你不用犯愁,我看爱爱近来是有了主意了。你怕什么,爱爱有这身武艺,自己能挣钱;雁雁也大了,每月除吃也能赚回来几个,你现在急着把她推出去,不是害了她吗?再说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人不合适,整天吵嘴生气,还不如你们自己过。”
老清婶说:“天亮他娘,眼下这一关我怎么过啊?……这个死妮子,她给我惹下这个罪孽,我不能蒙住脸上街啊!我怎么往人脸前立站?”说着她又叹着气说,“这个冤孽,他怎么长得这么结实呢?”
李麦也叹了口气说:“嫂子,反正事到如今,也不能爱面子了,你不要逼爱爱了,人命要紧,面子值几个钱一斤?大不了孩子生下来自己养着。有人说闲话,任凭他们说去。他有气力只管说,我们又不是这里老户人家。实在不愿意在这洛阳住,换个地方,不愿在这城市住,回咱们老家。”她又把新四军对待穷人的情况对老清婶说了说,老清婶才算收住眼泪。
过了两天,爱爱竟然去“春华书场”找她的老师徐韵秋,要求重新回到书场说书。
徐韵秋很同情她。她说:“要说这一段场子里上座也不错,就是你身子笨成这样子,台上不大好看。……听说东关医院公教医院能把胎儿取出来,就是得花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