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清醒过来时,她又被绳子捆住了。
刘书经和他的外甥捺着雪梅使劲地往一辆架子车上缚,雪梅挣扎着,弹腾着,嘴里喊着:“我不走!我不跟你们走!……救人啊!救人啊!……”
赶集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没有一个人过来劝解,他们在旁边议论着:
“‘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人家骑来任人家打’!你有什么办法。”一个老头叹息着说。
“他们把这女人带不走!男‘拐带”还在监狱里。”一个客店掌柜见惯不惊地说着。
“怎么不打呀!十个耳光就把她的杨花水性打过来了!”一个大脑袋的屠户说。
“打过了。”又有人说。
…………
雪梅仍在嚎叫着,挣扎着,就在这个时候,孙楚庭从西头走过来了。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米黄色杭纺裤褂,手里拿着一支紫竹镶玉笛子,头上还戴着一顶全县仅见的一顶银灰色博士帽。
卢氏县的各商号都认识这个四十多岁阔绰的陕西人,他是国民党交通部潼关段缉私处长,来卢氏县已经半年。
他听到一个女人在呼叫,继而看到一头散乱的长发和一个修长苗条的身躯。他分开众人走进人群,挡住刘书经问:
“您怎么这么野蛮!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人往车上捆。”
刘书经说:“她是我的儿媳妇!她是跟人私奔出来的!”
“你也不能这样来捆她呀!她为什么私奔,和你儿子打架了?”
“他儿子是个傻子!”雪梅大声哭喊着说。孙楚庭看了雪梅一眼,对刘书经说:“啊,要是这样,你更不能把她绑走!”
经孙楚庭这么一拦,看热闹的人都说起话来了,有的说:“老先生,算了吧,你把她的人绑回去,你把她的心绑不回去,她的心已经变了,她是个活人,你能整年捆住她?”也有的说:“捆绑不能作夫妻,你儿子要真的不傻不呆,你可以再娶一个。”
还有的附在他的耳朵上说:“老先生,你眼头活一点;这个陕西人是个大官,连县长都得巴结他!”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劝着,刘书经也没了主意,他拍着胸膛大声喊着说:“我花的是钱哪!为娶她我花了八十块现洋,四大石小麦!……”雪梅挣着绳子喊着说:
“我还你!我这一辈子就是当牛当马也要还你这笔账!我到你家时才十七岁,我那时不懂事!……”她说着又抽泣起来。
孙楚庭拉着刘书经说:“你不就是为这八十块钱嘛?”刘书经说:“是啊,还有四石小麦,我不能人财两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