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是农民,农民除了身上有力气外就没其它啥本事。力气虽不是金银钱财,但却能生 金银钱财。咱有力气呀!力气用完了会再生出来。出点力,少睡会儿,多收几百斤粮就少掏 钱买饲料,少掏钱买饲料一年就能省出万儿八千块来资助那些贫困娃娃上学、读大学。”让 毕腊英谈帮困助学的“思想境界”,你就会发现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农民,但你又同时会 发现她是位真正的唯物主义思想家。
没有高深的智慧,没有闪烁的辞藻,毕腊英则跟着她那位可敬的父亲整整走过了近20 年的助学历程,而这条漫长的助学历程既非惊天动地,又非常人所能。
毕腊英对自己为何走上一条“养猪助学”人生路的最初印象并不深刻,她说还在她是个 十六七岁的姑娘时,就亲历过父亲做的一次当时让她难以解开的谜:那时“文革”刚结束, 因受不白之冤而蹲了几年大狱的父亲为洗刷屈辱,在目不识丁、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进行了 长达10年的上访生涯。小腊英那时不知父亲求的是什么,她只知全家人为了父亲能出行上 访,可以几天几宿不起灶、不热炕,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喂成六七十斤重的小猪崽总被提前出 栏卖掉,换得几十块钱给父亲上省城、京城。那时小腊英也像别的女孩想上学,可她不敢开 口,知道全家唯一能生钱的小猪崽是为父亲上访而饲养和准备的。她清楚记得,每次父亲从 省城、京城回来时总要带回一只病央央的小猪崽子,而且父亲总说那猪崽不是买的,是路边 捡的或是别人送的。小腊英一见这病秧秧的猪崽就生气,一则这半死不活的猪崽总是那样难 养无比,娇得比婴儿还难侍候,二则只要有这小猪崽的存在,父亲那上访的心思就断不了。 恨死你这狗猪崽!
有一次小腊英乘父亲不在家时,有意把一堆猪饲草放在露雨天里淋湿后再给猪崽喂吃, 那猪崽一吃便拉个不停,小腊英觉得十分解恨。可第二天她发现父亲竟累昏在猪栏里——他 老整整一宿用自己的体温和草禾给小猪崽子取暧哩!那次小腊英哭了,她哭父亲可怜,也哭 自己的不幸命运。后来的她不仅对小猪崽子渐渐有了感情,而且发现父亲在养猪崽上极有一 套,什么样病弱的猪崽,一经他手没有不被养得体胖膘肥的。小腊英似乎从父亲对养猪的专 注中看到了老人家在上访问题上那义无反顾的执着和对美好人生的无限希冀,于是她也开始 学养猪,直到后来父亲或家人不在的时候她能独立喂养几头猪崽。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近10个春秋,小腊英也变成了大腊英,而父亲也在一位老将军的帮 助下昭雪平反了往日的冤屈。
“爸,你现在不用上访了,咋还养猪崽?而且是一大窝崽?”一日,腊英见刚刚宁静了 不足半年的猪圈里又热闹非凡,便问。
父亲嘿嘿一笑,没理会女儿的话,照常用他往日的养猪本领一天祆祆地精心饲养他的那 些小猪崽。半年过后,小猪崽养得又肥又壮,该出栏了!邻里们也都来观摩,并在一旁七嘴 八舌地说这回毕家可再不是“上访贫困户”了,而马上是养猪致富户啦!腊英听得也高兴 哟,她想跟老爸全家苦了几十年,咱毕家也该有出头日子了!
晚饭时分,父亲从镇上回来,腊英和母亲、丈夫及孩子们欢欢喜喜把老人家让到上坐, 等待着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激动时刻……可是直到碗空锅朝天时,这激动的时候仍不见 到来。腊英和全家人大眼小眼直瞪着父亲,问你卖掉猪崽的钱哪去啦?
我都给邻村的那几个辍学的娃儿送去了呀!父亲眯着堆满煞纹的老眼笑嘻嘻地说道。
腊英和全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呆了。先是老母亲的一声撕人心肺的啼哭,接着是 娃儿们的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