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一天,法院忽然来两个人找我,说要复查我的脚伤。就是当年在六0九事件中我 的脚被扎破的伤口,问我还有没有痕迹。
我说:“男人都有脚气,总脱皮,又过了十一年,哪能还有。”
他们非要看,我脱下鞋给他们看,真的没有了。我又想,他们不会凭白无故验我脚,我 的死案便透进了一线光明。我马上说:“你们对脚伤挺有兴趣,我提点旁证行吗?我还有这 只脚当时穿的袜子,上边有那破瓶子扎破的洞。”
他们很惊讶,说:“十多年,当时的袜子你还留着?”
我说,这袜子原先撂在家,后来家里送来穿。一次打完球,狱里有个坏小子跟我捣乱, 把我一只鞋连袜子扔了,剩下的正巧是这只。单只袜子没法穿,便塞在包里,留着缝东西时 拆线用。
他俩像发现嘛宝贝似的,叫我快拿来,我拿来一穿,弹力袜给脚一撑,那个破洞明显在 受伤的位置。他俩马上把位置画下来,拿走袜子。很明白了——如果能证明我脚确实受过 伤,后边打死人就没我的事了,我有点激动,说:“问个问题行吗?”
“你说。”
“我奇怪了,我曾经提到过一个证人,就是武斗那天我从推土机救下来的那个司机,挺 大的个子,当时他满头满脸血,记不清嘛模样。是我把他带回厂,叫医务室的厂医绘他上的 药。他当时面临生死,我救了他,他印象肯定相当深,不会不记着我。为嘛这证人一直没出 现?”
法院这两人说:“昨天我们见到他了,他说他不记得你了。”
我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