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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印象和轮廓,愈发牵引我向似曾相识的熟稔。我定神的凝视其中一幅油画,它是 用一块块橙红的油彩将画布涂得满满的,看似非常抽象,但作者利用几道黑色的线条又把这 整片橙红分隔得十分具象。无疑的,谁都可能直觉出那是一片被太阳烘晒的荒原,干枯的树 枝和崩裂的地缝,教人感到焦虑,甚至愤怒。可是,当这些直觉逐渐沉淀时,仿佛有股暖流 游过心底,赶走了那强烈色彩所反射给人的阴影。这才,我发现作者在这幅画中舍弃对光线 明暗的处理,是很刻意的技巧。他在那样的炙热中,展现出一种似平面又近立体的世界。我 想起海洋的壮阔,想起沙漠的无涯,那何尝不是我在稚龄时候幻象的一个孤绝的宇宙。当我 长成后,我却曾经向往过。如今,我偶然在这画中寻到了过往的轨迹,我几乎看得见画者作 画时的真、纯、骄傲。久久,我偏过头看左边的另一幅国画,这幅和油画风格迥异的国画具 备了完全不同的技法和味道,但有种感觉告诉我,这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这幅画的确是国 画中极具常见的题材——戏鸭图,有别的在于线条富有工笔的达练,却更见泼墨的传神。更 可贵的是画者那份追求放任、自由的心性,藉用墨笔,把两性的和谐与爱表露无遗。适当的 留白也显现画者具备的禀赋。我念着上面题的诗“沙上并禽池上暝”,还有作者“陈平”的 落款。我惊呆了,登时跳了起来,环顾四周,我必要找到一个人,在这幢楼里,让他告诉 我,这陈平是谁?是不是三毛?是不是就是那个写了一本叫《撒哈拉的故事》的三毛?

一个人的思维被召唤时,他会显得多么智慧和愉快,我的焦虑渐渐被这种感觉淹没。我 猛然明白了一桩事,这房间的大门全然为了我和这两幅画的见面而洞开。我的来到或是这主 人有意的安排,雨不过是种媒介。它让我来,也将带我去,去找到我此刻迫切的企盼。无疑 的,艺术品之被肯定,作者的真知是足以探索其价值的根源。我关心这两幅画,我自然也关 心画它们的人。

陈平,我知道我和她不仅仅并立在这幢大楼里,我们应该还有在于任何的角落。

仿佛进入雨的森林,我可能会迷途,但我深信,那个约会的召唤就像星辰一样,为我划 定方位,会让我安然的走出森林的尽头。虽然我早已离开大楼,可是我还能享受它人给我的 种种庇护,它将陪同我直到见到那不相识却相知的朋友。

没有地址,但在城市要寻找大厦并不太困难,尽管这座城已被大大小小的屋厦围困。大 厦是城市唯一的标志,那么橙红是否沙漠的唯一色彩?我的意念被雨渲濡得几分朦胧。那块 橙红霎间拓展成一种壮丽,我依凭着它在找寻,由一幢楼转换到另一幢楼,我的腿很累,满 腔的热情却愈燃愈炙,我自信在某种巧妙,我和她将得到约定的结果,那是会面之外的收 获。

三毛

我在门外喊,立刻门被拔开了,没来得及互望,我们的手就交握一起。这一刻的等待或 说应该追溯到更早更早;某一日的午睡,我躺在床上读报,在睡前,我喜欢有音乐和小说。 这天,我展阅的是联副上一篇—荒山之夜》。作者三毛的作品,我已经很熟悉,她叙述 的故事很吸引人,仿佛仙人掌花,给我一种迷幻的诱惑,我很少去分析它是真是假。若我把 它当成一篇作品来读时,我被其中洁净如清流的文字感动;若我把它当成一种俗世生活的追 索时,我竟带着眼泪去看作者在异乡的种种奇遇,她的浪迹拖曳着我对冒险追求的胆怯。 〈荒山之夜〉有如紧张动作影片,我确确实实为它捏了一把冷汗。而后,我发现自己像被海 水整个淹没,海水退去时,我的身上浮出了洁白的小晶体,在阳光下闪烁着它们的亮光,我 知觉着一种奇异的再生。就这样,我从三毛一系列的沙漠故事体认出生活真实、生命自由的 可贵。“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就认识你?”

她的大眼睛和黑发是属于吉普赛女郎才有的喜乐和奔放,我仿佛听到吉他的乐声从她嘴 里唱出来,她在问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充满顽童的无邪、精灵的牙齿。

我摇头,虽然我明白她说的“认识”是什么,但我无法回答,喉间哽塞了满满的激动。 我想起人际关系的微妙,有些人处了一生一世也不能相知了解,有些人不曾认识,但那点共 通的知性必会让他们相见、相聚。

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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