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炕沿坐在地下,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滚烫的血沿着他脖子往上爬,由下颔、耳根 一路咝咝叫着爬上他额头,令他太阳穴上的青筋急跳,脑壳疼得像要炸裂开,不可能啊,我 怎么会害死我自己的亲骨肉?
他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那天,他的确去了景仁宫,悄悄找到了小太子爷住的暖阁。 他从后门爬上房梁,点起一支迷魂香吹进屋里,几名宫女顿时迷迷盹盹睁不开眼,一个个趴 在那儿睡着了。他从怀里取出那团剧毒的棉球,刚走到男婴躺着的床边,突然脚下蹿过一只 大黑猫。他本能地一闪身,手上的校恨球失手抛在孩子的小床上。他正想上前捡起棉球,顺 势往婴儿嘴边一抹,了结了那个生命。不料门外的太监听见屋里有响动,一边吃喝一边跑进 来。
他急忙溜到屏风后面。太监一进门便叫醒了宫女。要不是他们以为那只黑猫搞的鬼,他 准让人发现了。趁着众人打猫的乱劲儿,他迅速溜出后门,一阵风地跑了。他清清楚楚记得 那只剧毒的棉球没沾上孩子。再说这种毒药也不会像舅老爷所说,孩子过了一整天之后,在 半夜里毫无痛苦地死了。话又说回来,会不会婴儿的小手碰上了棉球,然后又不知什么时候 吮他的小手,这样悲剧才拖到了深夜发生。
他越想越糊涂,越想脑子越乱,怎么解释似乎都不尽合理。如果他是凶手,孩子的死况 不对。如果他不是凶手,为什么偏偏孩子在他去的那天出了事,难道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 更为神秘的刺客?
有人敲门,他本能地从地下站起,问是谁,外面没有回应。他觉得奇怪,抽开门栓,却 不见门外有人。他正疑惑,小格格突然一跃而起,伸手搂住他脖子。原来她敲了门,身体贴 在门外的廊柱上,他一拉门,柱子正好挡住他的视线。
小格格双手吊着他脖子转了一圈,不等双脚落地,便高兴地叫开了,说她阿玛想等新王 府一建好,就给他俩办喜事。
“咦,你怎么呐?不高兴?”小格格盯着他,觉得他神色不对。
“高兴,高兴。谁个说不高兴啊?”
“不对,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格格,你先回去,我有点儿急事要办?”他接着她肩膀,好言好语地哄着她,心中生 出一种深深的歉意,这不,他刚下决心跟她结婚了,又犯了这么大的事,就是能结婚,他也 不敢连累她啊。
“不说什么事,我不走。”她不满在看他一眼,脸紧贴在他结实的前胸,“我早瞧出来 了,你这几天一直躲着我。要不我爸都说你了,念完经你就打和尚了。”
“银柳儿!这些年,我对不住你… ”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她抚摸着他胸口,想起那天他抱着她上了床,想着他给她一个 男人所能给的一切,心里涌出一片柔情和羞涩,“庆哥,这回不一样,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可不能扔下我一走了之啊!”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你别误会… …他喃喃地说,将她搂得更紧。嘴上否认。心里 却说不出地惶然。这次他不但要抛下她远走高飞,恐怕连家里人也要栽进去。想到这儿,他 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不孝子孙。他在外害外面人,在家害家里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小格格跟 他在一起是个祸,相反,她离开他才是福。
“庆哥,我跟你说了,你要是扔下我,我就不活了。”
“不不,你要活,好好活,你是个好人,人好心善,真要说起来,是我配不上你。”
“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听。说正经的,结婚的事怎么说?”
“听你的。我听你的。”
“那好。说定了,今晚上你去拜我阿爸。”她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定了定了。”他边说边将她送到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