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我不服的瞪着他。
“你没有听书,你在想什么?”
“史特拉文斯基!”我冲口而出。
“好!摊开手吧,别多说了!”
我望着他,他高举着尺,板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严厉得真像个执刑官。无可奈何, 我伸出了手,闭上眼睛,微笑着说:“打吧!老师!”他真的打了下来,而且相当重,我一 惊,张开了眼睛,我以为他不会真打的。我望望我的手心,戒尺留下了一条红痕,我对他蹙 眉,心里有了三分真气。
“还要打吗?”我憋着气问。
“嗯。”“那么,再打吧!”他的嘴唇盖上了我的手心,他的声音从我的手心中飘出 来:“天哪,忆湄!你要另请家庭教师了!”
这天,我和中□去看了一场晚场的电影,散场时大约只有九点多钟,我们搭公共汽车到 了新生南路和平东路口,而沿着新生南路向家里的方向走去。天气很好,夏日的夜晚,星光 璀璨,凉风轻拂,我们并肩迈着步子,一路说说笑笑,心情愉快得一如那辽阔的夜空,连一 丁点浮云都没有。中□在向我说他眼光中的罗教授,他说罗教授是一个“有极凶暴的面貌, 却有极温柔的心地”的人。我反对他,认为罗教授的面貌并不“凶暴”,我说:
“他仅仅是不喜欢梳头和刮胡子而已,我常常想,如果他把头发理一理,胡子刮干净, 是一副怎样的面貌?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亮,鼻子很高。这些,都证明他应该是个漂亮的 男人,你看,皓皓就很漂亮,罗教授年轻时,一定不会输给皓皓!”“你认为—中□慢 吞吞的说:“皓皓很漂亮?”
“当然,”我说:“难道你认为他不漂亮?”
“他比我漂亮吗?”中□凝视着我问,眼光里闪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哦,”我笑 了,站住,打量着他说:“你是知道的,中□,你并不是美男子。”“他是?”他问。 “嗯,”我点头:“他是!”
中□蹙蹙眉头,又耸耸鼻子。我们继续向前面走,中□在路边摘下了一段树枝,嘴里低 低的说了一句:“希望他下地狱!”“谁?”我问。“皓皓。”“唔,中□,”我说:“背 后诅咒人家,有失风度,而且,你的气量太小了。”“忆湄,”他叹息着说:“只因为你太 欣赏他的‘漂亮’了!”
“难道你不欣赏他吗?”
“欣赏一部份的他,欣赏他的幽默和洒脱,不欣赏他的博爱论。而且,忆湄,我知道他 在你心中所占的位置… ”“别傻!”我打断他。“我不傻,”他深思的盯着我:“忆湄, 我一点也不傻!尤其对于你,除了用全心灵来接近你以外,我还有一种第六感在探索你、研 究你。我想,我能了解你内心深处的秘密,包括你自己都不了解的部份在内!”
“唔,是吗?”我有些不安。“别太肯定,中□。我不认为你是对的。”“但愿—我 不对。”我们走到了台湾大学的围墙外面,我伸头看了看那高高的围墙。“这么高的墙,要 进去可真不容易啊!”我感叹的说。
“你会进去!”他肯定的说。
“你确定?”“我确定!”我笑了笑,我对自己并没有信心。正走着,我看到一团白色 的小东西在墙边蠕动,我站住,好奇的望着那个小东西。于是,我看清了,那是一只白色的 小猫。街灯下,它孤独而寂寞的倚在墙角,瘦瘦小小的,可能出世还不到十天,看起来像一 只小白老鼠。纯粹为了好奇,我蹲下身子去抚摸它的小脑袋,怜爱的说:“噢,一只小 猫!”“它被主人遗弃了!”中□说。“它活不了几天,那么小,应该还在吃奶的阶段,这 个主人也未免太忍心了!”
我把小猫从地上抱了起来,那小东西缩在我的掌心中可怜兮兮的颤抖着,用一对乌黑的 大眼睛怯怯的望着我,有一张短短的小脸,和一个粉红色的小鼻子。或者我的怀里比墙角上 舒服些,它对我讨好的“咪呜”了两声。中□审视着它,突然说:“天呀,忆湄!这小家伙 长得像你!”
“胡说八道!”“真的像你!尤其这对大眼睛!”
我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那小猫,它也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我,我皱皱眉头,它耸耸鼻子。中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