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的凝视我。“你不会觉得这个花园太大?有些阴森森?”
“你这样觉得的吗?”我反问。
“我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看中这幢房子,”罗皓皓说:“现在我对这花园已经习惯了, 但刚刚迁进来的时候,我真不喜欢它。尤其这个树林,假若夜里有一个人躲在里面,外边的 人一定看不见。它不给人愉快感,而给人种阴冷的,神秘的感觉。我是喜欢一切东西都简单 明朗化,花园,种一些花就好了,要这么多树干什么呢?有一次,我曾经被嘉嘉吓了一 跳。”“于是,就给了你灵感来吓唬我吗?”我说。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似乎胆量很大,皑皑晚上是不敢在树林旁边散步的,除非有人陪她。据说,在我们 搬进来以前,这林子里曾经…噢,不说了,你会害怕!”
“说吧,”我的好奇心引起来了:“我不会害怕!”
“有人说,这林子里曾经吊死过一个女人。”他望着我,大概想研究我的反应。“而 且,传说每到月明之夜,这女人会重新出现在林子里,吊在树上左晃右晃,还会叹气呢。”
我的后脑冒上一股凉意,但我不愿表现得像个弱者,尤其在他那微带笑谑的眼光里。
“难道你见过?或听到过她叹气?”我问。
“没有!”他仿佛很遗憾:“我的绰号叫‘鬼也嫌’,大概鬼真的讨厌我,所以从没在 我眼前出现过。可是,李妈发誓听到过她的叹息和呻吟,所以,大家晚上都远远的避开这个 树林。”“鬼也嫌?”我对这绰号发生了兴趣。“多奇怪的绰号!”
“因为我太爱捣蛋,从小没人喜欢我!”他笑着说。
我真想摆脱掉那个关于“女鬼”的话题,虽然我对这位女鬼的传说也很好奇,可是在这 样树影幢幢的月夜,和这广大的深院中谈起来,总有些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所以,我热心的 抓住了这个话题:“你母亲一定很喜欢你的,是吗?”
“我母亲?”他深思了一下。“我可不能确定,母亲一生中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 生病,她时时刻刻都需要别人照料,实在没办法再去照顾儿女。如果她喜欢,也只是放在心 里,缺乏行动来表现。”我想着那脆弱而冷漠的女人,和她那次突发的病症,她是怎样的一 个人?我低头望着脚下的碎石子路,沉思着没有说话。地上,我和他的影子并排向前移动, 瘦瘦长长的。我们正穿过曲径,绕向前面院子里去。
“罗家的人都有些怪,你觉得吗?”他突然问。
“噢,”我抬起头来,罗家的人都有些怪?确实。但,这话竟由罗家的一份子问出来, 好像有些奇妙。“怎么呢?”我泛泛的反问。“你看,我父亲有他的怪脾气,你决无法认为 他是十分平常的人,是吗?我母亲,曾经有一个医生说她是神经病,该送医院。皑皑,是个 用冰雕塑出来的美人,美则美矣,毫无暖气!至于我呢?正和皑皑相反,似乎太过于热情 了,而且,我很乐意把我的感情广施天下,我的女朋友从女学生到酒家女应有尽有,我都一 视同仁…你可别认为我是色情狂,我爱她们,也尊重她们!许多人说我用情不专,其实,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女孩子好像是一朵花——你爱花吗?”
“当然。”“可是,花有许多种类。玫瑰、蔷薇、康乃馨、百合、兰花、海棠、蒲公 英…数不胜数,每一种花都有它特殊的可爱处?对吗?”“不错。”我点头。“所以,我 每一种花都爱,女人也和花一样,每个女孩子都有她特殊的美处,所以,我也都爱!”
多么奇妙的理论!乍听起来好像还满有道理。仔细想想又有点似是而非,只是,一时间 想不出理由来驳他。我望着他,他那对漂亮的眼睛也正在凝视着我,嘴边依然挂着那抹笑 意。我不赞同他的理论,却很欣赏他那份坦率和洒脱,那微笑和眼神也有其动人之处。笑了 笑,我说:
“怪理论!真的,你们罗家的人都有几分怪。”
“有一次,中□和我谈话,”他笑着说:“他说我们罗家人人都有些神经病,可以称作 ‘神经之家’!事后,我分析了一下,罗家的人确实都有些神经。可是,这世界上的人又有 几个没有神经病?你想想看,每个人的个性都不同,生活习惯也都不同,是不是每人都会有 他‘怪’的地方?所谓‘怪’,不同于一般性就叫‘怪’,是不是?”
“嗯。”我表同意。“那么,任何人都会有他不同于一般性的地方,也就是说,任何人 都有他怪的地方。例如你,你常在不该发笑的时候发笑,常会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