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可不知道,还不都是半斤八两,全是些馋猫,沾不得一点儿腥,我家那个, 就断送在一个窑姐儿身上。唉,别说了,这些事小姐面前讲不得的!”
章念琦站起身来,到屋里去,章念瑜依然埋在书本里。“念瑜怎么能毫不动心呢?”她 想,“为什么我就会被那个该死的杨荫所打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一眼看到章念琛正 坐在她的床上发呆。“小妹,有什么事吗?”
“没有,”章念琛皱皱眉,显然还是有事。她沉思了一会儿说:“大姐,那个国文系的 杨荫是不是在追你?”“怎么?”章念琦吃了一惊。
“今天下午你早早的就走了,学校里发生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什么事?”“杨荫 和那个地理系的唐众民打了一架,据说,是为了我们。”“怎么回事?”章念琦不由自主的 紧张了起来。
“大概唐众民当众大骂三朵花,你知道唐众民追二姐碰钉子的事,今天下午在礼堂里和 好多人说,三朵花臭美,又是什么外表圣洁,肚子里脏透了,还有许多脏话,夹了许多谣 言,乱说一通。刚好杨荫也在礼堂看书,走过去一句话都没说,就对唐众民挥了一拳头,然 后就打了起来。我真看不出杨荫那么文质彬彬的居然也会打人!”
“后来怎样?”章念琦急急的问。
“后来?当然杨荫吃亏罗,他又不是打架的料,唐众民那么个大块头,杨荫那里是对 手。”
“他受伤了?”章念琦问。
“我那里知道,我又没去看,”章念琛皱皱眉:“八成是受了伤,因为他们说他流了 血。”
章念琦“啊”了一声,转头就向外面跑,章念琛在她后面叫:“你到那里去?”章念琦 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到了大街上,才觉得自己太鲁莽,又不知道杨荫住在那儿,到什么地 方去找呢?在大街上转了几圈,才想起一个办法来,她打电话到一个女同学家里去问,那个 同学又帮她打电话出去问,终于打听出杨荫住在半山。坐了滑竿,找了好久,才算找到了。 这是个大杂院,杨家只住了三间房子,十分简陋。当她终于站在杨家的客厅中时,她只觉得 耳热心跳,一个老妇人受宠若惊的接待她,用四川话问:“请问找那一个?”“杨荫是不是 住在这儿?”
没等得及老妇人回答,杨荫从里面窜了出来,怔怔的站在门头上望著她。他鼻青脸肿, 额上裹著纱布,还透著殷红的血迹,一副狼狈的样子,章念琦凝视他,慢慢的走了过去,然 后停住,他们就这样对望著,好半天,杨荫让开了拦著的门,示意她进去,她走了进去,杨 荫关上了房门。
“没想到你来,屋里乱极了。”他说。
屋里并不乱;简陋,但很整洁。
她望著他,不说话。“坐吧!”他推了一张椅子给她。
她没有坐。“杨荫!”她低喊。他震撼的凝视她。“痛吗?”她问。“不。”“为什么 要和他打?”“不知道。”“杨荫!”“念琦!”她倒进了他的怀里,他灼热的嘴唇印在她 的唇上,是个忙乱、慌张而甜蜜的吻。她知道她不再迷失了,她知道她无从逃避了,那怕这 个男人是条毒蛇,她也再无力于徊避了。沉溺于酒的人宁愿醉死,不愿意枯死,她也如此。 如果他有一天会负心,最起码,她有他不负心的这一刻!够了!何必多所渴求?何必去追问 那渺不可知的未来?但是,但是……但是如果有一天,他抛弃了她,怀里再拥抱上另一个女 人——这是无法忍耐的!他的脸贴著她的,她的嘴碰到他耳边的纱布,她用手抚摸他额上的 绷带,弄痛了他,他咬咬牙,摆了摆头,她问:
“很痛?”“很甜。”他说。“真爱我?”她问。“你还怀疑?”“永远?”“到死, 不行,死了还有下辈子,下辈子还有下辈子……到无穷的永远。”“不改变?”她问。他把 她的手放在他的心上,他的心沉重的跳著。他把头往后靠,拉开她的脸,注视著她的眼睛。
“念琦,”他严肃的说:“我的心在这儿,我的人在这儿,你信任我,我永不改变!我 爱你,爱你!”
傻话!所有情人的话都是傻话,可是,所有的情人都喜欢听它!章念琦阖上眼睛,有 笑,有泪,有欢乐和解脱。她喃喃的说:“再讲一遍。”
他再讲一遍。她皱皱眉,笑笑:“再说一遍。”
他再说一遍。“一直说!一直说!不要停止!”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