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个兄弟,匍匐着进了帐篷,跪着轻触着老父亲的头顶,久别重逢,老人亦是泪水 满颊,欢喜感伤得不能自已。
这时候他们才与荷西重重的上前握住了手,又与我重重的握着手,叫我:“三毛!”
“都是我哥哥们,不是外人。”鲁阿兴奋的说着,各人除去了头巾,竟跟鲁阿长得那么 相象,都是极英俊的容貌和身材,衬着一口整齐的白牙。
他们要宽外袍时,询问似的看了一眼鲁阿,鲁阿轻轻一点头,被我看在眼底。
外袍轻轻的脱下来,五件游击队土黄色的制服,突然像火似的,烫痛了我的眼睛。
荷西与我连互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两人已化成了石像。我突然有了受骗的感觉,全身 的血液刷一下冲到脸上来,荷西仍是动也不动,沉默得像一道墙,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荷西,请不要误会,今天真的单纯是家族相聚,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请你们千万原谅, 千万明白我。”鲁阿涨红了脸急切的解说起来。
“都是‘娃也达’,不要介意,荷西,哈丝明的‘娃也达’。这种时候,也只有女人才 能像水似地溶开了这一刹间的僵局。(“娃也达”是男孩子的意思。)
我一起身,随着哈丝明出外去割羊肉了,想想气不过,还是跑回帐篷门口去说了一句: “鲁阿,你开了我们一个大玩笑,这种事,是可以乱来的吗?”
“其实鲁阿要出镇还不简单,也用不着特意哄你们出来,事实上,是我们兄弟想认识你 们,鲁阿又常常谈起,恰好我们难得团聚一次,就要他请了你们来,请不要介意,在这个帐 篷的下面,请做一次朋友吧!”鲁阿的一个哥哥再一次握着荷西的手,诚恳的解释着,荷西 终于释然了。
“不谈政治!”老人突然用法语重重的喝了一声。“今天喝茶,吃肉,陪家人,享受一 天天伦亲子的情爱,明日,再各奔东西吧!”还是那个哥哥说着话,他站了起来,大步出了 帐篷,向提着茶壶的妹妹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