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起初也是去领现钱,因为摸着真真实实的钞票,跟摸着银行的通知单,那份快慰是 绝对不相同的,后来我们排队排厌了,才请公司把薪水付进银行里去。
但是,所有的工人们,一定是要现钱,不会跟银行去打交道。
邻近加纳利群岛来的班机,只要在月头上,一定会载来许多花枝招展的女人,大张旗 鼓,做起生意来,这时候的小镇,正是铜钱响得叮叮当当如“酒店”影片里那首——“钱, 钱,乔乔乔… ”的歌一样的好听的季节啊!
那天晚上我去接荷西下夜班,车子到时,正看见荷西从公司的餐厅出来。
“三毛,临时加班,明天清早才能回家,你回去吧!”“怎么早上不先讲,我已经来 了。”我包紧了身上的厚毛衣,顺手把给荷西带去的外套交给他。
“一条船卡住了,非弄它出来不可,要连夜工作,明天又有三条来装矿砂。”
“好,那我走了!”我倒转车,把长距灯一开,就往回路走。沙漠那么大,每天跑个一 百公里,真像散个小步一样简单。
那是一个清朗的夜,月光照着像大海似的一座一座沙丘,它总使我联想起“超现实画 派”那一幅幅如梦魅似神秘的画面,这种景象,在沙漠的夜晚里,真真是存在的啊!
车灯照着寂静的路,偶尔对方会有一两辆来车,也有别人的车超过我的,我把油门加足 了,放下车窗,往夜色里飞驰进去。
到了距离镇上二十多里的地方,车灯突然照到一个在挥手的人,我本能的煞了车,跟这 人还有一点距离就停住了,用车灯对着他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