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眼角再度渗出丝丝的泪来。“我——太太没有,没有,分居了 ——孩子,不要我,给我死——给我死。”
我第一次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说出这些句子来,竟然是要求自己死去,一个人必然是完完 全全对生命已没有了盼望,才会说出这么令人震惊的愿望吧!
“他说没有亲人,他要死。”我对医生说。
“这是不可能的,他不锯,会烂死,已经臭到这个地步了,你再劝劝他。”
我望着加里,固执的不想再说一句话,对着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我能告诉他什么?
我能告诉他,他锯了脚,一切都会改变吗?他对这个已经不再盼望的世界,我用什么堂 皇的理由留住他?
我不是他的谁,能给他什么补偿,他的寂寞和创伤不是我造成的,想来我也不会带给他 生的意志,我呆呆的望着加里,这时荷西伏下身去,用西班牙文对他说:“加里,要活的, 要活下去,下午锯脚,好吗?”
加里终于锯掉了脚,他的钱,我们先替他换成西币,付了手术费,剩下的送去了领事 馆。
“快起床,我们去看看加里。”加里锯脚的第二天,我催着荷西开车进城。
走进他的病房,门一推开,一股腐尸般的臭味扑面而来,我忍住呼吸走进去看他,他没 有什么知觉地醒着,床单上一大片殷红的脓血,有已经干了的,也有从纱布里新流出来的。 “这些护士!我去叫她们来。”我看了马上跑出去。“那个老头子,臭得人烦透了,”护士 满脸不耐的抱了床单跟进来,粗手粗脚的拉着加里刚刚动过大手术的身子。“小心一点!” 荷西脱口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