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吭声了,我久久盯了他半天,又端起酒杯,把嘴伸进琥珀色的液体中啜饮。
“你说,”我喝了一阵酒,喘口气问,“会很快过去吗?”
“什么都会很快过去的。”他说,“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少跟我转词。”
“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他看看我说,“像过去一样,你常来找我玩。”
“真的希望我常来?”
“真的。”
“那我就常来。”我注视了他一会儿,咬着嘴唇笑了,“我常来。”我低下头,飞快抹去下巴上的泪珠,问他,“我的演出你还看吗?”
“看。”他也笑。
上床睡觉时,我翻来覆去地想,我们过去说过什么山盟海誓的话?大概真没说过,可那,还用说吗?
秋天一个个晴朗无尘、阳光充沛的日子倏忽而过。不堪酷暑又畏惧严寒的人尽可能多地利用这一年中最后的好时光户外活动。今年街上流行鲜丽的羽绒马甲和斑斓的粗线毛衣。有的国家领导人带头在电视里穿西服会见外宾,出席国宴,为全国作表率。西服立刻畅销,街上到处是穿着合身与不合身西服行走的男女。
秋天是我们团的演出旺季,前去观看者趋之若鹜,票子一售而光。可首场过后,黑市价跌得很惨,每天都可以看到一些票子砸在手里的“倒爷”焦急地在剧场前徘徊。因奥运会胜利和国庆阅兵大大高涨的爱国热忱没能在歌舞上移情。那些六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年轻人对高亢清越的汉曲宋词、讲究意境的古典舞蹈依然隔膜,掌声寥寥。演了几场后,团里只得把上半场的民族舞大部拿掉,换上疯狂喧闹的《布莱伏》舞和踢达舞。团里对这些老掉牙的节目的依赖程度是令人悲哀的。
石岜仍在家静养,由于长好的骨盆有些倾斜,走起路来,十分明显地跛脚。他在青岛的姐姐请了假来照顾他的起居。我也时常去看他,他给姐姐介绍我说:“晶晶,我妹妹。”
姐姐看了我半天,然后就和我有说有笑地聊起来,一起在厨房做饭。
我听到她对石岜说:“喂,我挺喜欢你‘妹妹’。”我就红了脸瞅石岜。他笑笑,装作若无其事。我垂了会儿头,又开始说笑忙活。
姐姐是个一丝不苟、爱管别人闲事的女人,常以挑剔的眼光打量我和石岜的穿着。她特别瞧不惯我随随便便的打扮,但她不跟我说,却去训石岜。
“你也不给晶晶买几件衣服,瞧你们两个,穿得像一对叫花子。”
“我们没钱。”石岜说,“再说我们也不出门。”
“你不出门,晶晶总要出门,总要打扮得漂亮点,这会儿不穿什么时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