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园中阳光明媚,亭亭玉立的五角枫树冠已是金黄掺杂着绛红,威严的雪松凝成深深的墨绿。穿着白衣的病人三三两两在廊道阳台闲坐,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看,我们没有强努下去的必要了吧。”他忽然笑。
“什么?”
“试不下去了,算了,各投生路吧。”
“你今天叫我来,”我竭力克制自己,还是脱口而出,“就他妈为了跟我说这话。”
“别傻了。”
妈的!我正要发作,外面聚成一堆听录音机的病人那里传来一个低沉柔和的女中音:“尽管我和你在一起要不幸,分手会痛苦,我都不在乎……”那歌反复地唱,熄灭了我的火气,涌上满腹凄凉。
要不是他无能为力地躺在这儿,我真要以为他从头到尾跟我开了个大玩笑,耍了我一场。我忍住泪对他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还得我同意才行,我不能让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啊——咦——!”我躺在被窝里大叫,小青姐她们坐在一边嘿嘿笑。最近老停电,一停电我就趁机歇斯底里嗷嗷怪叫。电来了,屋里亮了,小青姐过来扳我身子,我还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
“你干吗呀,起什么哄?”她笑着说,“我汗毛都倒竖了。”
我笑着推开她手,翻身闭眼睡觉。
连着排练了一段时间后,团里放了两天假,小青姐她们搞了辆车,去郊外野游。问我去不去,人多热闹。我想了想,说去,去高兴高兴。
秋初的山里,丰饶富足,多彩多姿。酸枣棵子丛丛密密,荆条上果实累累;漫山遍野的“山里红”斑斑点点,沉甸甸地结满枝头;山道旁柿子树上悬挂着一个个小灯笼似的肥柿,摇摇欲坠;深山里,溪流边,不知名的野花仍在成片盛开;疏落有致的簇簇树林已在郁郁葱葱中透出那么点杏黄和嫣红。
我们把车停在山脚下一个狗声吠吠的庄户院里。沿着崎岖的山路,穿过一片片干柴林子,气喘吁吁,兴高采烈地爬上山顶。毫无顾忌地任山风吹透自己的衣衫。当时正是下午,天空湛蓝,浮雕般的白云凝固在黛色的山头。远处平原、河流蜿蜒东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精耕细作的农田如同一幅由黄绿不一的颜色拼接得整整齐齐的巨大地毯。
在群山间一座空旷无人、碧波粼粼的水库旁,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男孩们咋咋呼呼下了水,一边哗喇喇游着水,一边大叫痛快,叫我也下去。我穿着练功衣下了水,水库是高峡出平湖,水很深,水凉彻骨,鱼也很多,不时滑溜溜地从大腿旁擦过,水面辽阔平静,游起来很舒适惬意。游着游着,我想起了夏天在市内那个湖里游泳的情景,上岸后,我就哭了。
我哭得很伤心,很委屈,还冷。抱着双臂蜷在那儿,瑟瑟发抖地望着远处的山水哭泣,哽咽一声便掉下一串泪珠,山水都模糊了。小青姐她们躺成一排晒太阳,见我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给我披了件衣服,便躺在一旁看我,也不劝。
我哭够了,小青姐问我:“怎么啦?”
“没怎么。”我擦干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