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际上是陷入了两难,进退维谷。既不愿倒退维持现状他又做不到,儿子也不肯去做。你瞧他这些天对爸爸的那副嘴脸,处处与他作对,事事挑他的刺儿,动辄冷言冷语,只要他一接茬儿,立刻交火,并迅即升级,成为一场有关大是大非的激烈辩论。儿子总摆出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侃侃而谈,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应该如何行事。孩子又有什么特点、天性,应该如何关照。一二三四五六七,谈得头头是道。并一再在他瞪眼欲暴跳未跳之际,以手加肩低声告诫,“君子动口不动手,发怒正证明你理屈词穷,你有理你说服我呀。如果你承认自己无理,那我允许你揍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气焰极为嚣张。
父亲倒并非觉得自己理屈词穷,只是真感觉理论准备不够,理论修养太差,书到用时方恨少! 有理讲不出来。而且由衷地发现任何真理都具有两面性,都是那么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就像一块石头任何人都可以拣起它来向对方掷去,只要是飞行方向冲着你,哪怕这块石头是你刚排出的肾结石,也一样六亲不认地打你个头破血流。讲理,如果是两个懂理的人,无异于两个娘们儿同扯一块被单各执一端,无论你用多大劲,最多把一块被单一撕两半。 没有谁是被说理说垮的,要整谁……得有材料。情况迫使他紧急行动起来,明察会过早暴露,他决定先从暗访入手。
马林生苍老多喽。
“夏青,你知道我们马锐平时都爱和谁一起玩?”
“您不知道么?就是那阵儿常来你家打扑克的那几个我们班的男生,您不是也跟他们一起玩过?”
“除了你们班这几个男生就没别人么?”
“您是问他都认识谁还是常和谁在一起玩?认识的当然不止这几个,咱胡同就有多少孩子?”
“他是不是和那个叫铁军的关系特别好一点?”
“当然,他们都快成一家子了嘛。”
“别开玩笑。夏青,你怎么也学着跟大人打趣儿了?”
“他们关系是挺好,其实马锐跟谁关系都挺好,他在我们班挺有人缘儿。”
“跟你呢,也挺好?”
“您瞧,我不跟您开玩笑,您倒跟我开起玩笑来了。”
“说着玩,我是怕马锐有时欺负你。”
“那倒没有——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就是说马锐和那个铁军关系特别密切?”
“这看怎么说——他们是哥们儿,我这么说您懂了吧?”
“懂了懂了……这铁军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