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丝卡听到“妻子”一词时身子稍稍绷紧了一下,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当然有权结婚,但是不知怎么这似乎跟他不相称。她不愿意他结过婚。
她受不了我这样长期外出拍照,一走就是几个月。我不怪她。她九年前就撤退了。一年之后跟我离了婚。我们没有过孩子,所以事情不复杂。她带走了一只吉他,把这契波琴留给我了。
你还和她通音讯吗?
不,从来没有。
他说了这么多。弗朗西丝卡没有在进一步问下去。但是她感觉良好了一些,挺自私的。她再次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在乎他结过还是没结过婚。
我到过两次意大利,
那不勒斯。
从来没去过。我有一次到过北方,拍一些勃河的照片。后来再是去西西里去拍照。
弗朗西丝卡削着土豆,想了一会意大利,一直意识到罗伯特金凯在她身边。
西天升起了云彩,把太阳分成射向四方的几道霞光。他从洗涤池上的窗户望出去说:“这是神光。日历公司特别喜爱这种光,宗教杂志也喜欢。”
你的工作看来很有意思,
是的,我很喜欢。我喜欢大路,我喜欢制作照片。
她注意到了他说“制作”照片。“你制作照片,而不是拍摄照片?”
是的,至少我是这样想。这就是星期日业余摄影者和以此为生的人的区别。等我把今天我们看到的桥的那些照片弄好,结果不会完全像你想象中的那样。我通过选镜头。或是选角度或是一般组合。或者以上几样都结合起来,制成我自己的作品。”
我照相不是按原样拍摄,我总是设法把它们变成某种反映我个人的意识。我的精神的东西。我设法从形象中找到诗。杂志有它自己的风格的要求,我并不意是同意编缉的口味,事实上我不同意时居多。这是我烦恼之处,尽管是他们决定采用什么,屏弃什么。我猜他们了解他们的读者,但是我希望他们有时可以冒一点风险。我对他们这么说了,这使他们不高兴。”
这就是通过一种艺术形式谋生所产生的问题。人总是跟市场打交道,而市场--大众市场-是按平均口味设计的。数字摆在那里,我想就是现实。但是正如我所说的,这可能变得非常束缚人。他们允许我保留那些没有被录用的照片,所以我至少可以有我自己喜欢的私人收藏。'
间或有另外一家杂志愿意休用一两张,或者我可以写一篇关于我到过的地方的文章,插图的照片可以比喜欢的更野一些。”
以后我准备写一篇文章题为'业余爱好的优点',专门写给那些想以艺术谋生的人看。市场比任何东西都更能扼杀艺术的激情。对很多人来说,那是一个以安全为重的世界。他们要安全,杂志和制造商给他们以安全,给他们以同一性,给他们以熟悉。舒适的东西,不要人家对他们提出异议。”
利润。订数以及其他这类玩意儿统治着艺术。我们都被鞭赶着进入那个千篇一律的大轮了。“做买卖的人总是把一种叫做'消费者'的东西挂在嘴上。这东西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是一个矮胖子,穿着皱巴巴的百慕大短裤,一件夏威夷衬衫,戴一顶草帽,开酒瓶和罐头的扳子从草帽上摇摇晃晃挂下来,手里攥着大把钞票。”
弗朗西丝卡轻轻地笑了,心里思忖着安全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