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依云紧握了碧荷一下。“我们进去看!”她回头叫了一声:“皓天,你也进 来,这屋里有个女人,我拿她是毫无办法的!”他们冲了进去,一走进房内,依云就看到一 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正坐在一张竹制的桌子前面,在大口谮谮的喝着一瓶红露酒,满屋子都 是酒气、霉味,以及一股潮湿的尿骚味。在那男人旁边,那个与依云有一面之缘的女人正呆 呆的坐着。看到了他们,那女人跳了起来:
“你们是谁?半夜三更来我家做什么?”她其势汹汹的问。
“我们来看碧菡!”依云昂着头说:“听说她病了!她在什么地方?”碧荷用小手死拉 着她,把她往屋后扯。
“在这边!你们快来,在这边!”
依云无暇也无心再去顾到那女人,就跟着碧荷来到一间阴阴暗暗的房间里,扑鼻而来 的,是一股血腥味。然后,在屋顶那支六十烛的灯光下,依云一眼看到了俞碧菡,在一张竹 床上,碧菡那瘦弱的、痉挛成一团的身子,正半掩在一堆破棉絮中间。她的头垂在枕头上, 脸色比被单还白,唇边,满枕头上,被单上,都染着血渍。在一刹那间,依云吓得脚都软 了,她回头抓住高皓天:
“他们把她杀了!”她说。
“不是,不是。”碧荷猛烈的摇着头。“姐姐病了,她一直吐血,一直吐血。”高皓天 冲了过去,俯下身子,他看了看碧菡,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抬起头来,他很快的说:
“她还活着!”
依云也冲到床边,摸了摸碧菡的手,她试着叫:
“俞碧菡!俞碧菡!”碧菡毫无反应的躺着,只剩下了一口气,看样子,她随时都可以 结束这条生命。依云恼怒了,病成这样子!那个父亲在喝酒,母亲若无其事,他们是安心要 让她死掉!她愤怒的问碧荷:“她病了多久了?”“从今天下午就昏倒了,”碧荷抽抽噎噎 的说:“爸爸说要送医院,妈妈不肯!”“依云!”高皓天当机立断。“我们没有时间耽 误,如果要救她,就得马上送医院!”
那个“父亲”进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他醉醺醺的,脚步跄踉的站着,口齿不清的说:
“你们……你们做做好事,把她带走,别再……送……送回来,在……在这样的家庭 里,她……她活着,还不如……不如死了好!”依云气得发抖,她瞪视着那个父亲。
“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她叫:“你们见死不救,就等于在谋杀她!我告诉你们,碧 菡如果活过来,我就饶了你们!如果死了,我非控告你们不可!”
“控告我们?”那个“母亲”也进来了,似乎也明白碧菡危在旦夕,她那股凶神恶煞般 的样子已经收敛了,反而显得胆怯而怕事,她嗫噜嚅嚅的说:“她生病,又不是我们要她生 的,关我们什么事?”依云气得咬牙切齿。“你是第一个凶手!”她叫:“你巴不得她死!”
“依云!”高皓天说:“少和她吵了,我们救人要紧!你拿床毯子裹住她,我把她抱到 车上去!”
一句话提醒了依云,她慌忙找毯子,没找到,只好用那床脏兮兮的棉被把她盖住。高皓 天一把抱起了她,那身子那样轻,抱在怀里像一片羽毛。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那张脸,如此苍 白,如此憔悴,如此怯弱……那紧闭的双眼,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天哪!这是一条生命 呢!一阵紧张的、怜惜的情绪紧抓住了他:不能让她死去,不能让一条生命这样随随便便的 死去!他抱紧她,大踏步的走出屋子,一直往车边走去。把碧菡放在后座上,依云坐进去搂 住了她,以防她倾跌下来。碧荷哭哭啼啼的跟了过来:
“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她哭着说。
看样子,这个家里除了这个小女孩,并没有第二个人关心碧菡的死活,依云简单的说了 句:
“上来吧!”碧荷钻进了车子。高皓天发动了马达,车子如箭离弦般向前冲去。毫不思 索的,高皓天一直驶向台大医院。碧荷不再哭泣了,只是悄悄的注视着姐姐,悄悄的用手去 抚摸她,依云望着这姐妹二人,一刹那间,她深深体会到这姐妹二人同病相怜的悲哀,和相 依为命的亲情。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安慰的紧握住碧荷的手。碧荷在这一握下,似乎增 加了无限的温暖和勇气,她抬眼注视着依云,含泪说:“萧老师,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 人!”
依云颇为感动,她眼眶湿润润的。